“哦，那倒不会的！”上官雄的语气有点安慰的意味，“据我所知，朝廷只是下达了剿灭武当派、青城派、华山派、全真教及其势力之计划。”
东方震听说没有自己的昆仑派，心下松了一口气，可马上又兔死狐悲起来，咬牙恨恨道：“朝廷也忒狠啦！……他们门下的弟子，全都要杀光麽？”
“没那么恐怖！……只是，他们首脑以及骨干，恐怕一个也不会放过的！”
东方震的眼圈蓦然红了，以手蒙眼垂首良久，忽然抬首怒瞪着上官雄，嘎声道：“上官盟主，你好歹也是武林中人，为何还要助纣为虐呢？！”
上官雄不敢跟他对视，低首长叹了一口气，道：“唉……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怎么就身不由己啦？！”东方震激动莫名，厉声道：“上官盟主，我看你是以报仇为名，趁机消灭我道门势力，来发展壮大自己！你……你真真是好生毒辣！”
上官雄闻言面色一寒，抬首冷冷的看着他，森然道：“不错，确实有那么一点意图！”
突然之间，二人一个怒目，一个冷眼，双目怒怼交战。
过了好一阵子，最后还是冷眼败下阵来。
上官雄转首望着地上的枯枝败叶，喟然道：“东方少侠，你可知道: 我若不这么做，朝廷也会剿灭我楚湘盟的！”
“……”东方震讶然。
上官雄苦笑一声，淡淡地道：“正如你先前所猜测的：冒充道门中人，企图私定那批火器，我楚湘盟的确有很大的嫌疑！既然如此，你想想，缪大人怎么可能轻信我之言呢？而朝廷，又怎么可能不有所怀疑呢？”
“可是……朝廷为何不剿除你们，却单单针对我们道门呢？”
上官雄沉声道：“那是因为：我楚湘盟还有利用价值！你们道门的实力，你也清楚得很，纵是锦衣卫全体人员出动，也不一定对付得了！而我楚湘盟，不仅很有实力，且我上官雄还与武当派及华山派有血仇！朝廷欲剿灭道门势力，自然首先会想到利用我！因为我楚湘盟，的确是最强有力的臂助！”
东方震愤然道：“既然你知道这个道理，可为何还心甘情愿的受人利用呢？……上官盟主，不知你想过没有: 你助朝廷剿灭了咱们道门，难道人家以后就不这么对待你们麽？”
上官雄默然良久，重重得叹了一口气，轻声道：“恐怕，也是在所难免的！……不说别的，单这几仗之后，我楚湘盟亦会元气大伤，恐怕不用等到他们来剿除，已然奄奄一息啦……”
东方震不懂他的逻辑，狐疑的望着他，蹙眉道: “那……那你为何还要这么做？”
“不这么做，能行麽？”上官雄无可奈何地苦笑，“不赶紧向朝廷表忠，不是找死麽？……”
东方震终于明白他的处境，理解了他之所以会发出“身不由己”的感慨。
他突然觉得，这上官雄虽然可恨，可也有一点可怜，黯然道：“那么，朝廷究竟要剿灭多少帮派，方才肯罢休呢？”
上官雄摇首道：“我已分析过啦，此事有两种可能：要么是道门之人易容干的，要么是嫁祸与道门的。可这范围委实太大，太过模糊，夸张一点来说，任何帮派皆有可能！可朝廷又必须得消除这天大的隐患，怎么办呢？自然是将那些有实力的帮派，都给灭啦……你看着罢，过不了几年，很多大帮大派都会倒下的，不仅仅你们道门……”
东方震总算完全明白过来，喃喃道：“劫难！劫难呐！……真真是江湖劫难呐！……朝廷呀，你为什么要这么狠毒！！！”
“哼！若不狠毒，天下能太平么？”
“上官盟主，你这话太夸张了罢！你扪心自问，咱们武林中人，哪有那么大的野心？居然当真会危及江山社稷不成？”
上官雄正色道: “咱们这些武林帮派，自然没有那么大的野心；然而，你可知道：很多有名的武林大帮派，与哪些人关系密切么？其门下的得意弟子们，又是在哪些地方谋生么？”
东方震闻言，直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摇首道：“这个麽……晚辈真不清楚。”
上官雄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字地道：“亲王府，郡王府，藩王府……”
◎◎◎
“……上至藩王、内阁大学士、丞相将军，下至州、府各级官吏，其府中一般均聘有武林高手；其作用么，自然是看家护院，抑或随行保护。”
“这些高手，就是那些帮派的门下弟子罢？”
“正是。正因为有了这样一层关系，所以他们与那些门派的关系非常密切；另一方面，由于建立了这样一层密切关系，各派又能源源不断地将门下的优秀弟子，继续送往他们府中做事。”
东方震摇首喟叹，道：“听了前辈之言，真真长了见识！以前，晚辈对这些事一点都不了解哩！”
上官雄微笑道：“是因为对这种事毫无兴趣，所以没去关注过罢？”
东方震点头道：“家师常教诲我们：莫要去跟那些达官贵人打交道。”
上官雄颔首笑道：“嗯，近数十年来，你昆仑派的确甚少同这些人打交道！”
说到这儿，话锋一转: “你们虽不屑，可并不代表别的门派就不屑啦。远的不说，就说我楚湘盟罢，便同永顺宣慰司的关系非常之好……”
“这晚辈听说过。”东方震正色道：“若非有这麽一层关系，想必你们楚湘盟的发展，也不会这么快罢？”
上官雄“嗯”了一声，沉声道：“其实，你们名门正派，也有不少像我楚湘盟这么做的。比方说，富甲中原的洛阳南宫世家，便同汝宁府崇王的关系非同一般！再比方说，川中的浣花萧家，亦同成都府蜀王的关系密切得很呐！……还有诸如龙虎山、峨嵋、普陀、武夷、江南慕容世家、沧州神枪王家、太原断魂箫司徒家等等，哪一个不是如此的呢？所不同者，只不过是各自的靠山不同，大小有别罢啦！”
“哦，原来如此！”东方震恍然大悟。
“所以说，朝廷能不有所顾忌吗？”
东方震闻言突然觉得，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再也不如以前印象之中的那么光鲜亮丽了。
沉默了一阵子，忽然想起先前的困惑之事，问道：
“上官盟主，晚辈还有一事不明：那私定火器事件，朝廷为何不怀疑这乃是江南霹雳堂自己搞的鬼呢？”
上官雄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赞道：“东方少侠，你的这个问题，问得非常之好！”心下道：“果真没看错！这小子不仅武功不凡，人也着实聪明，是一名可托付大事之人！”
于是反问道: “然而你可知道，这霹雳堂跟当今圣上是什么关系麽？”
东方震摇摇头，狐疑地望着他。
“那……江南霹雳堂的‘雷氏双姝’，你总该听说过罢？”
“这倒听说过。听说她们俱是霹雳堂堂主雷震天之女儿，不仅美艳冠绝当世，而且才艺非凡。”
“正是。而这其中的雷大小姐，正是当今圣上的爱妃--顺妃娘娘。”
“什么？！”东方震目光闪动，恍然道: “如此说来：那雷震天乃是当今圣上的岳父，所以朝廷是很信任的！”
“这只是其中的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霹雳堂本就一直处于朝廷的监控之下。而那雷震天，自然也知道这一点。试想，他如何还敢谎报军情呢？”
“……嘿，也不能排除这种可能：那家伙就是他自己的人，在那故意做戏呢！”
“哼，朝廷找不到人，首先怀疑的，不正是这一点麽？”上官雄冷笑一声，“堂堂江南霹雳堂堂主，岂会这么傻？那不是自找麻烦么？”
东方震轻颔首，想了想，道：“……想来，那家伙应当很清楚霹雳堂的底细，可他为何还敢去定那批火器呢？”
“唔……这倒不是很清楚。”上官雄一边思忖，一边道：
“……听说他只是欲订购几种原材料，自行生产一些东西；可人家霹雳堂之人，俱是这一方面的大行家，自然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要做什麽东西的……那可是火器呀！且数量如此之大，能不瘆人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