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乔羽生亲自担任了我的私人医生,每天下午他都会来裴园为我换药。
而柳眉则是每隔一天过来一趟,为我身上的淤青做热敷和理疗。
这其实没什么太大的必要,慢慢养着也能好,但她说,这样才能让裴玉珩知道,我伤得到底有多重。
我认为她说得有道理,于是再次选择了顺从,反正我也挺喜欢跟她相处的。
在醒来的当天,我就知道了这一次晕倒主因是低血糖,不但昏迷了整整两天两夜,而且情况还非常危急。
昏迷期间无法喂食,只能靠输入葡萄糖和营养液,来稳定我的基本体征。
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更加觉得,自己不能白白地受了这么一回罪。
于是当着乔羽生等人的面,我把那天与单悦之间发生的事,都如实地说了一遍。
这也算是变相地帮裴玉珩解释了,我后背上那些形状奇怪的淤青的由来。
当时由于事发突然,我没有任何的防备,加上她一出手就钳制住了我,这才造成了我全程都处于被动挨打的状态之中。
那些所谓的目击证人,也都是她事先布置好的棋子。
当然,扇了她两个耳光的事,我也一并说了,我甚至还大大方方地承认,这么做就是想为自己出口气罢了。
总之,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我都说得十分详尽,但并没有趁机添油加醋、更没有捏造或歪曲事实。
不是我不会,而是不屑于这么做。
我明面上是在阐述单悦行凶在前、诬陷在后的事实,但言外之意,却是在讽刺裴玉珩。
讽刺他根本就是个不分青红皂白又偏帮偏信的混蛋!
虽说那天厨房门口的监控坏了,可在现场的那几个佣人、包括小梅和裴嘉丽在内,全都是知情者。
只要想办法让他们开口说实话,就不难还原出全部的真相来。
然而他这样做了么?显然没有!
害得我不但白白挨了打,就连想验伤自证清白的要求,也都被他拒绝了。
所以我当众打单悦的那两巴掌,既是我跟单悦正式撕破脸的宣告、也是对裴玉珩的警告——
别看我身后没有了父母亲人做倚仗,你就觉得可以任意欺负我了,姑娘我本身就不好惹!
醒来后,在被乔羽生勒令继续卧床静养的这几天里,我一直在回想之前两个月来观察到的事、以及那天所有的细节。
我觉得,我应该再次调整策略了。
原本我是想刺激得单悦醋劲大发,让她借裴嘉丽之手、一鼓作气地将我从裴园赶出去。
这个思路倒是没有错,从那天裴嘉丽脱口喊出的话来分析,这对师生的想法是与我不谋而合的。
而单悦突然对我动手,想必也是为了试探我在裴玉珩心中的地位。
虽说试探的结果,应该会令她很满意,但她的最终目的,恐怕一时半会儿也还实现不了。
因为裴玉珩并不是个宠女无度的父亲,所以裴嘉丽说的话,在裴玉珩那里未必能有多少份量。
通过裴嘉丽赶我走,单悦不是想不到,只是暂时还做不到而已。
毕竟我可是某人花了五千万“买”来的呢,他再是有钱烧得慌,也不至于五千万说扔就扔。
不过从单悦惯用的手段和伎俩来看,她似乎并不介意打持久战,也十分擅长于棉里藏针。
只是裴玉珩这一次的软处理,倒是无意中证明了他在心里其实是偏袒单悦的。
不知道单悦本人有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反正我是注意到了。
因此我才决定改变一下戏路,既然抢不到柔弱可欺的小白花女主一角,那我就干脆出演狠辣女配好了。
本来以为,只要能让裴玉珩讨厌我,我就可以重获自由了。
但通过这件事,我发现我以前做的,基本上都是无用功。
或许我应该把自己跟单悦之间针锋相对的局面摆到明处来,才更能让我事半功倍也说不定。
当然,来日方长,倒也不必急于一时。
在我的伤和身体彻底养好之前,其它的事都可以先放一放,等康复后再正式开战也不迟。
不过,她如果非要在我养伤期间上门来找晦气,那我也不会怂就是了。
此刻斗志昂扬的我不会想到,我的那两巴掌,不但没有成为战斗打响的第一枪,反倒帮单悦坚定了自己的戏路。
在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每次见到我,不管眼神戏有多丰富,表情却一概都是楚楚可怜的。
不但没有再对我动手,连私下的言语挑衅都没有了。
这下子可真是差点没把我给活活恶心死,同时又让我就像是一拳砸在了棉花团上,有力气也使不上来。
当然,此时的我还不知道,裴玉珩虽然没有帮我出头,但也没有阻止贺管家对单悦发出最高级别警告的决定。
最高级别的警告,顾名思义就是告诉她,她的行为已经踩到了上头的底线,如有再犯、必定严惩不怠。
这才是单悦不得不暂时收敛的重要原因之所在,而不单单是为了维持她自己的绿茶形象永不倒。
而且我还忘了一件事,那就是裴嘉丽开学后,单悦是需要陪着她住在市区的,只有周末才会回裴园。
也就是说,我的对手时常不见人,偶尔露个面还不跟我起正面冲突,这才使得我心里憋着的火气怎么也撒不出去。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现在来说回眼下。
当着乔羽生等人的面,揭露出单悦的真面目,其实只是我为了给自己寻找后路所做的铺垫而已。
即便决定了要当个“刺头”,我也不能断了自己的外援,不是么?
至于裴玉珩相不相信我的话,以及会不会重新处理这件事,我觉得,我还是不要抱什么期望才比较明智。
后来的事实证明,我博取乔柳二人好感的结果,还是相当不错的。
他们除了帮我治疗以外,还送给了我许多许多的零食,像什么糖果巧克力蛋糕方便面等等的都有。
说是下次我再发生低血糖的情况时,可以用来应急。
按照由小见大的规律来看,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裴园,在丰城的地界上,他们想必也会愿意给予我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
这样,也就够了。
柳眉为人率直、做事利落、有个性又不失温柔,平时话不多,但我感觉她应该是个有故事的女人。
相比之下,乔羽生的话痨属性就着实令我无奈了。
他每次帮我换完药之后,不跟我东拉西扯上半个小时,是决不会走的。
虽然大部分的时间里,都是他在说、我在听,但他也会问我一些问题,而他每次问话的方式都很出其不意。
所以我感觉,他应该是在故意用轻松随意的聊天气氛,来打消我的戒备心,套话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但他可能不知道,我是个谨小慎微成了惯性的人,一旦发现对方话中有话,我的应答就会自动开启三思模式。
也就是对他的每一句问话,我都要在脑子里过上个好几遍,然后筛选出或模棱两可或无懈可击的答案来。
当然,不管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在面上我都保持着耿直与憨厚,表现出来的性格也是木讷平庸不出挑的。
只是这样的聊天,不知道他有什么感觉,反正我是真的心累。
我倒是愿意相信,乔羽生本人并没有什么坏心眼,但我不得不防。
谁叫他看起来十分的漫不经心,总是想到哪里就问到哪里、也总是喜欢摆出一副闲聊八卦的模样来。
可几个回合的交道打下来,我就意识到了他的别有用心。
我无法确定,他是单纯为了满足自己对我的好奇心,还是受了裴玉珩或谁的指使,想从我这里打听一些什么。
可问题是,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的话能有多少情报价值,所以他打听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
首先,我对优氏集团的秘密知之甚少,别说我常年不在家,就算天天在,又有谁会傻到来告诉我重要的信息呢?
我这么一个被家人边缘化的小透明,与优氏核心管理层的距离,大概比西天取经都更遥远。
公司的那些人就算想讨好谁,也不会是我,最受宠的优爱倒是有这个机会,可惜她已经不在人世了。
其次,别看我受伤之前被裴玉珩天天带在身边,可关于裴氏集团的商业机密,我半句都没有听到过。
因为裴玉珩每次与高管开会,都会叫我出去,有时候说的还是“滚”出去。
不过他这样做倒也没毛病,虽然我不能与外界取得联系,但裴园里人多嘴杂,其中搞不好就有谁安插在裴玉珩身边的“钉子”。
我如果真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万一哪天我多了一句嘴,害裴氏出了纰漏,谁能负得起这个责来?
裴玉珩在后院的事上拎不清,不代表他工作的时候也是个铁憨憨,否则裴氏就不可能有今天的地位了。
我不知道,乔羽生对于我的回答是否满意,又或者是否相信。
但打探完消息后,他突然话锋一转,竟然问起了我与裴玉珩的关系、以及我对裴玉珩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