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二十分钟后
“哎呀,我没说你。”他说,竟然没听出是张德生在与他调侃。“我得赶紧通知费副厅长和张书记。”
“行,”张德生说,“二十分钟后,我们在分局见。”
张德生、刘长河和张云飞又重新上路,不到二十分钟他们便到了分局,刚停好车,陈处长的车也到了,公安厅费副厅长也同车到达。费副厅长热情地与张德生握手,半开着玩笑:“这么晚了还要你奔波。”
“应该的,应该的。”张德生道,“抓住罪犯是每个市民的责任嘛。”
“你可是老当益壮啊!”费副厅长笑道,又与张云飞握手。“你受委屈了,是我们的工作没做好啊。”
“这没什么,”张云飞谦虚地,“罪犯太狡猾,与他们作斗争,个人受点委屈吃点亏又有什么关系呢?”
费副厅长感叹道:“强将手下无弱兵啊。”
说着话,他们一同进了电梯。在案情分析室里,他们见到了邱、钟二位局长、江队长及其他队员。
“小崔呢?”长河问,“小崔来没有?”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茫茫然,没有人回答。
“江队长,”长河问,“通知小崔没有?”
“通知了,”江队长说,“等会吧,他可能路上有什么事?”
“报告,”值班警察进来,“邱局长,西山派出所110报告,在西山商城的地下车库发生凶杀案。”
张云飞倒抽一口冷气,一种不祥的感觉向他袭来。
在西山商城地下停车库的凶案现场,鼻尖上有颗醒目黑痣的小崔躺在血泊里,他穿着整齐的警服,警帽滚落一边,其左胸被一把锋利的尖刀刺穿,鲜血流了一地。现场没有明显的打斗痕迹,他显然是受到他所熟悉的人的突然袭击,双目圆睁,似乎不相信发生的事,伸出右手,好像要抓住什么?但他已失去了应有的力量,不得不颓然倒下。
张云飞与刘长河赶到西山商城的时候,凶案现场已被警方用警戒线隔离起来。先期到达的警察立即过来向刘长河汇报:“死者是分局的崔昌明。”
刘长河:“他的死亡时间?”
张云飞没有再听他们谈话,因为他知道,他的死亡时间就在他们通知重回警局的二十分钟内。是什么人可以在知道小东认出绑架者之后的短短二十分钟内从作出决策到杀死小崔?谁有如此大的能耐?真正知道小崔是绑架者的只有三个人,自己、张德生和刘长河,难道是......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不可能,他随即否决了这个想法,凭他对张德生的了解,不可能是他,如果他是幕后黑手,那刘长河何苦还做国际刑警与危险打交道?他早就是某个公司的董事长了。还有谁知道小崔是绑架者?当然是派他的人......天哪,他拍拍后脑勺,将还在询问案情的长河拉过来,“长河,快,跟我走。”
长河迷惑不解:“什么?”
“快,上车,去卓越宾馆,恐怕又晚了。”
长河一下子明白过来,叫:“江队长,你安排处理一下这里的事,小陈,小张,你俩跟我上车。”
标有警车字样蓝白相间的大众2000很快从西山商城地下车库驶出,左拐,进入主干道,汇入快速行驶的车流中。不知何时,天上飘洒起淅淅沥沥的细雨,在车灯的照射下,已被雨水淋湿的公路,汽车驶过,发出似粘胶被撕裂的声音。
“张大哥,”长河问:“你与绑架者通过话,也与小崔说过话,他们是同一个人吗?”
“不,不是同一个人。”张云飞肯定地,“小崔说话有点歇斯底里。而给我打电话的那人,很沉稳,也很冷酷,给人的感觉,城府很深。他们绝不是同一人。”
长河:“他是谁呢?”
“我在想,”张云飞道,“他恐怕是专业杀手。”
“何以见得?”
“那个人的冷酷,不像是装出来的,”张云飞回想着,“甚至不是刻意培养的,而是长久以来自然而然形成的。杀人,恐怕就是他生活的全部。只听他的声音,脊背都发凉。”
“是吗?这么厉害?”
“而小崔不是,”张云飞继续着,“在审讯室,我和他有交锋,他看起来很凶,易冲动,歇斯底里,穷凶极恶,实际上这种人最不可怕,一看就知道,外强中干。小陈、小张,你们是同事,看我说得对不?”
小张:“我才调到重案组,不是很了解他。”
小陈道:“从平常来看,崔昌明是有点爱激动,动不动就闹,真有什么事,他又没主意了。”
“我知道了,”长河说,“小崔是受人控制,当控制他的人发现他暴露了,便刻不容缓地杀了他。只是,这个人怎么就知道他暴露了呢?”
他看看张云飞,“知道小崔是绑架者之一的,当时就我们一家。”
“是呀,”张云飞,“我开始也很纳闷,一深想也就想通了。当时,你和你爸立即向各级领导汇报:张云飞的儿子认出了绑架者。对方不就知道了吗?”
“他们的反应这么快?”长河道,“是什么人有如此大的能耐?而且,消息如此灵通?”
“这,我就不知道了。”张云飞说,“不过,应该想得到,这人来头不小。”
“他杀人如杀鸡?”
“为了保住自己,”张云飞说,“他们还怕多杀人吗?你算算,从我下飞机到现在,死了多少人?”
长河:“问题出在哪儿呢?”
张云飞一针见血:“就在你和你爸汇报的人里边。”
“大哥呀,”长河诚恳地,“这个事不能凭想象、猜测,我们办案必须遵循一个原则: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你的心情我理解,但我们不能仅凭想象瞎猜测,必须要有事实根据。”
“这个,我知道。”张云飞指出,“但是,不把那个躲在后面的黑手揪出来,天知道还会有多少人死于非命?”
可,那个人是谁呢?
“我理解,”长河说,“我们好好理理思路。”
说着话,车到长河汽车站,再向右拐,进入田园街道深处,便是卓越宾馆。可是,却塞车了。长河不得不停车,他摇下车窗探出头,问过路的人:“师傅,前边怎么了?”
一推自行车的人答:“前边好像出车祸了,一老太婆横穿肖路被车撞死了。”
张云飞推开车门,下车就往前边跑。见一群人围在肖路中间,他扒开人群挤进去,惨不忍睹,一辆大东风的右前轮压在一老太婆的肚子上,因刹车后的惯性,老太婆被拖了好几十米,肥胖的肉体与水泥地面的强力摩擦,心肺、肠子、血水、粪水洒了一地,臭不可闻。其头在轮子外,花白的头发飘撒在血水、粪水和雨水淋湿的公路上,双眼圆睁,翻出白眼球,面部表情留下了死前的一瞬:惊恐万分。她显然还未明白怎么回事,便已魂丧当场。她就是今早指认张云飞的白茹萍。
雨水淅淅沥沥地飘洒着,和着风,细雨打在脸上,沁人心脾。张云飞扬首望天,他终于明白,他在与什么样的人较量。“来吧,”他心想,“我不相信邪能压正!”
长河也挤了过来,他安排小陈小张维持秩序,自己拿出电话与交警联系。
东风车的司机早已不知去向,有人证实,车祸发生后,该司机立即下车,跑到肖路对面,被一辆枣红色桑塔纳接走了。枣红色桑塔纳!这显然又是一起谋杀。
他们再次慢了一步。交警到后,长河将此地的事情交给交警,自己与张云飞去了卓越宾馆。但是,他们没有找到要找的人,因为上午指认张云飞的另一位目击证人,已辞职离开。“他什么时候辞职的?”长河问登记处的服务员。
“下午吧,”服务员回忆道:“大约三点钟左右,他打电话来说辞职。”
“就再没有回来?”
服务员摇头:“没有。”
“知道他住哪儿么?”
“不知道,”服务员还是摇头:“我们都是在外租房住。”
线索又断了。
“他们的动作可真快。”从卓越宾馆出来,张云飞说:“说辞职就辞职,他一个打工的,这几天的工钱就不要了?真的如此潇洒?”
“看来,”长河道:“这家旅社也有问题,小陈,小张,你俩去查查,看看这家旅社是什么来头?”
“长河啊,”张云飞道,“你还得陪我去找找那个叫章允慧的女人,搞清楚我的精液怎么就会飞到卓越宾馆来?”
“张大哥啊,”长河说,“我想这个女人也多半蒸发了。”
“何以见得?”
“你还看不出来?”长河说:“这是一个蓄谋已久的圈套,它是专门针对你设计的,就等你来钻。你想,她还会等你回去找她?她不过是一只鱼饵而已,鱼都上钩了,鱼饵还有用?”
“她不会也被......”张云飞倒抽一口冷气。
“应该还没有,”长河,“我已打电话让江队长按莉莉提供的地点找她去了。现在他们肯定到了,如有异常情况,他会打电话给我。这样,我们分头行动,小陈、小张,你俩就负责查查这家旅社,明天一早向我汇报。我和张云飞去与江队长汇合。”
果如长河所料,那个叫章允慧的女人早已蒸发。
他们到的时候,江队长已将房东和海洋公园管理处的于处长找了来,他正与他们谈话。这套房子是章允慧一个月前租的,而她到海洋公园打工也正是分局刚刚被杀的崔昌明介绍去的。她的所谓老公出差上海之类通通是一派胡言,正如长河所说,她不过就是一块鱼饵,她的存在,不过是这个圈套中的一环。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圈套呢?
房间,还是这套房间,只是已物是人非,地板,还是那么干净整洁,但地上已没了那只摇摆着丰乳肥臀的裸体。茶几上一张B4大小的白纸,纸上用红色水彩笔写着三个字——“张云飞”。
张云飞拿起那张纸,注视上面鲜红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