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回去吗？”迟穆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来了，笔直挺拔的身影将她包围。
她第一次对上他的眼睛，明亮透彻的将她映得闪闪发光。有些事情她宁愿不懂，可逃避永远解决不了问题。
“我有些话想对你说。”元希杭神色晦朔，刚吃过辣的嗓子干涩的厉害。
两人一起回学校，一路上没有一句多余的话。正是下班的时间，街道上都是人，小吃摊和店铺的广告声让街道充满着活力。
她走得很慢，他也不远不近的跟着。一个在前面走，一个隔着几步跟在后面，原本有些乱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学校有一个荷花池，木制的长廊通向池塘中心的凉亭，颇有几分古色古香的韵味。周围有几棵百年古树，最老的那棵树上被绿油油的青苔包裹，还长出了一堆苔藓。
这里少有人来，大概是现在过于荒凉。一池枯荷被雨打得残破，唯有红色的木与黄色的瓦将这里添了抹色彩。
两人面对面坐着，她看着迟穆有些局促，扬起一抹笑：“谢谢你。”
迟穆没想到她会以这句话开头，唇瓣微张，一时不知该回些什么。
夕阳落在两人身上，泛着微黄的柔光。
元希杭手心沁出的汗让整个手心都黏腻腻。
她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但是很感谢你的关照。一直以来你都是所有老师给我们的榜样，我也将你看成一个可以努力的方向。所以，会一直这样，对吗？”
他沉默了。
残荷落日成了破败的腐朽。
女孩的目光清澈，可又像是蒙了一层厚重的雾气。
太安静了，太安静了！
迟穆有些烦躁，目光落在女孩紧握着衣角的手，在元希杭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终于开口了。
“好。”
他说完就起身离开，修长的身影有些单薄。元希杭叹了一口气，手扶着额头，闭上了眼睛。
晚自习一如既往，窗外黑暗，教室亮得晃眼。
元希杭从窗户的玻璃上看到自己的脸。她抽出压在最下面的记事本写了一段话：
每做完一个选择，我都会想另一个选择是不是会不一样。我没办法知道每一个选择对应的结果，可是在相应的时间，这应该是最好的结果。所以，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考试的时间过得很快，最后一科考完的晚上就陆续出了好几科的成绩。
课代表被叫去分卷子，然后在班级分发。原本安静的教室在一科接一科的试卷轰炸下犹如滚烫的沸水。
有喜有悲，还有人抱怨着自己马虎出错，直至回寝室还有人在哀叹。
孟溪在床上一边拉腿一边哀嚎：“这次老班不会放过我了！”洗脑一般的循环连带着寝室众人都莫名担忧起来。
成绩出的很快，排名在考完的第二天下午就出来了。
元希杭趁着没人，到前面看成绩单。扫过几个认识的名字，最后目光落在迟穆的那一栏。成绩不算差，只是比以往都要低一点。她想起那天，心里升起负罪感，闷声回了座位。
陈伊一原本还在咋咋呼呼和周围人聊天，见她满脸郁结，以为她是因为没考好不开心，立马噤声。
“别不开心了，你吃这个吗？”陈伊一忍痛供出自己最爱的零食，舔了舔嘴角残留的碎屑。
她摇摇头，趴在桌子上，轻细的声音微不可闻，“我有个选择好像做错了……”
听觉灵敏的某人以为她是考试错题不开心，装成得道高僧的模样语重心长：“年轻人，要懂得放下。”
元希杭闷声应了句，脑袋转动方向，正好看见那抹身影。
她好像太糟糕了一点。
下午她呆在教室，等所有人都走完了，拿着保温壶在饮水机接水。接完水又转到讲台上，将黑板擦了两三遍，直至黑板干净得可以照出人影。
纠结了很久又回到座位上，她像是下定决心，抽出记事本，将那天写下那段话的一页撕下来，折好塞进迟穆桌子里。
她一向很爱护这本记事本，偶尔的欢喜或者烦恼，都被书写成一段一段的话在留存在每一页。撕过的痕迹让她心疼了好半天，但到底还是保留着这个痕迹。
有个人的出现会让你觉得自己不是那么糟糕。
晚自习她偷偷摸摸往迟穆位置瞟了好几眼，察觉到那人回头，又低着头，试图将自己藏在桌上堆的书后。
元希杭盯着空白的习题册，大部分时间都用来发呆，偶尔回神写题，写着写着又走神了。到下课，原本空白的草稿纸上画满了毫无规律的线条，凌乱的笔迹彰显了握笔的人内心。
出教室的时候她望见对面南楼，人头攒动，和他们好像也差不多。
人挤着人下楼梯，楼梯间的灯光在人挤人的时候，光线都黯淡了几分。大家都很急，急着回家，急着回寝室，急着离开学校，急着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在最后一个楼梯口，元希杭的衣摆被扯住。她回头，对上了一张被阴影遮住的脸。
“好。”声音含着沙哑。这是他的回答，只是她的心像进了沙子，磨得生疼。
她在操场散步，一个人在阴影里坐了很久，看着透过树叶的光线，伸手遮在眼前。
有人从跑道上走过，捧着一本小本子，嘴里念念有词。几乎不用猜，这是高三的学姐。她每次都会在这里背书，早上在，晚上也在。
其实不一样的。当她在胡思乱想的时候，他们在为自己的未来努力。到后来想起的时候，元希杭还是会说，如果当初再努力点就好了。
在学习这件事上，努力的效果是最明显的。大多数人都没有去做，反而在后来谈及，抱怨着努力没用。自己都没试过的事，有什么资格去否决。
元希杭的负面情绪在这一刻消散了大部分，她起身，走过一个一个灯，影子变短又被拉长。
她的选择不该由谁来评判对错，每个选择都是她对自己负的责任。过去也好，现在也好，都不必后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