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绎盯着靠在岑福身上的周雨,眼神流露出脆弱、伤心、担忧和迫切。
岑福悄无声息地望着他,心里暗自祈求:自从成为锦衣卫那天开始,我就不信神佛,但是倘若真的有神灵,希望你们护佑袁捕快平安无事。
周雨闭目休息片刻,积攒够力气后,抬起眼帘低声道:“大人,您带人出府衙去拦截胡大人他们之后,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府衙被蒙古人包围了……”
陆绎心头蓦地一震,瞳孔急剧收缩,一双手瞬间攥成拳头。
昏暗的大牢里,周雨低弱的声音继续响起——
“今夏姐姐与我换上铠甲,她去府衙门口,花言巧语骗蒙古人,尽量拖延些时间。令我来大牢抓小王子,关键时刻,用他做人质……都怪我……都怪我……一个不留神,让……让那个好像叫阿飞的蒙古人,夺过大牢钥匙……”
陆绎何等睿智,周雨说到此处,他已完全明白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其实说到底,也怪不得周雨,她并非官家人,并不知晓蒙古人的狡猾和狠辣。
这时候,周雨挣扎着跪下,伸手扶住中箭的伤处,哽咽着说道:“陆大人,对不起,都是我办事不力,您惩罚我吧!我现在就想知道,今夏姐姐怎样了?她到底怎样了?”
面对周雨,陆绎无法出言责备,但也毫无耐心安慰,冷声说道:“今夏被蒙古人带走了。岑福,带周雨回房,好好诊治。”
“是。”心疼媳妇儿的岑福,弯腰横抱起她,疾步往门口走去。
想到再次遇险的今夏,陆绎心中涌起一股比黄连还要苦的味道,一滴泪自他如寒星般的眸子溢出,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今夏,你一定要平安。”
蒙古草原,被一片白雪覆盖,宛若盖着一床巨大的棉被。无数个蒙古包立在雪地里,处处透着萧索和凄凉。
塞外的寒冬,冷风刺骨,恍如冰窖。
清晨,阳光初升,仿佛在白雪上撒了一层金粉,隐隐约约,透着丝丝绚丽。
草原上最豪华的蒙古包,扯立克的王帐中——
扯立克一身蒙古装束,外罩黑色皮子长袍,宽宽的腰带上镶嵌着一块藏蓝色宝石。他坐在榻上,浓眉依旧压得很低,满脸络腮胡,手中把玩着一柄锋锐的匕首。
左右两边,分别站着欧阳天、阿照、欧阳楚和扯立寒、阿飞以及扯立克最疼爱的儿子小王子。
这时候,蒙古包的门帘(实际上应该叫哈喇噶,为了读起来舒服,还是用门,希望亲们理解。)被人扯开,两名蒙古兵押解着身形娇小的犯人走进来。
阿照扭头一看,丹凤眼瞬间瞪圆了。只因来者竟是几日前救过他性命的女子——袁今夏。
当然,从踏进蒙古包,今夏也看到了阿照和欧阳天等人。
扯立克一挥手,蒙古士兵退下了,顺便拉上门毡。
为了驱寒,王帐内几乎密不通风,因而光线也甚是昏暗。
双手被捆在身后的今夏,沉默不语,一张小脸毫无惧色。
扯立克眯眼上下打量今夏之际,两旁深爱夏爷的阿照和神射手阿飞暗暗心急。
“小丫头,见到大汗,还不跪下?”扯立寒厉声喊道。
没等今夏开口,小王子走过来,抬脚踢向今夏后膝盖处,只听扑通一声,夏爷屈膝跪地。
夏爷向来好汉不吃眼前亏。面对身边几位高手,也只能跪地不出声,却在心里暗自骂了小王子无数次。
扯立克眯眼望着今夏,冷声问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小……小姑娘名叫袁今夏。”她原本想说“小爷”,可眼角瞥到小王子睚眦必报的脸,话到舌尖改了称呼。
帐中所有人,也就阿照知晓她口头语。听到今夏及时改口的回答,他唇角不禁微微上扬。
“袁今夏。”扯立克拇指轻抚着刀锋,漫不经心地问道,“小姑娘,我问你,你是想死还是想活命啊?”
废话!今夏心中暗骂,面上却不敢无礼,毕恭毕敬地回答:“想活命。”
王帐里,今夏清脆的声音,临危不惧的胆识,令一旁的阿飞暗自佩服。被关在宁夏府衙大牢,他无数次问过自己,为何突然喜欢上那个姑娘?
才智过人的阿飞无论如何都寻不到答案。可眼前,今夏在蒙古大汗面前的镇静,似乎便是自己心悦于她的原因。
这时候,欧阳楚双手作揖:“启禀大汗,这个女人来头不小。她是大明锦衣卫陆绎的女人。”
“陆绎!”扯立克停下手上动作,抬头细细端倪今夏,一张圆脸,肤白如凝脂,眉眼如画,不是极美,偏偏百看不厌,且眉宇间难得透着一股灵动,好个清逸出尘的姑娘。
一直没说话的扯立寒嘲讽笑道:“莫不是数月前,在南疆红叶镇,把欧阳府连根拔起的陆绎!”
此话一出,欧阳父子和阿照皆气愤难当,却也是敢怒不敢言。
“那还有假?大明有几个锦衣卫唤作陆绎。”说完小王子哈哈大笑了几声。
欧阳天一张老脸极其难看,捎带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了,铁青着脸说道:“大汗,老夫身子不适,还望恩准回帐休息。”
“嗯,那你去吧!”扯立克面无表情,双眸却透着不屑。欧阳天不是真心来投靠他,这一点,他甚是清楚。
欧阳天走后,扯立克站起来,绕过书案,走到今夏面前:“就是你的男人陆绎,害得我草原百姓过冬无棉衣和炭火,吃不饱穿不暖,他真是该死。”
今夏跪在地上,盯着地面,一声不吭,就怕触怒了这老贼,而招来杀身之祸。
“大哥,这丫头狡猾的很。”扯立寒看了眼今夏,不怀好意地说道,“我想将她带在身边,好好调 教。”
今夏心头一惊,抬头看向扯立寒,那一双黑玉般夺目的眼中浮现出恐惧。而恰巧站在扯立寒身边的阿飞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阿飞自幼长在草原,自然知晓扯立寒风流成性,妻妾成群。他想将今夏带在身边,其用心傻子都能看出来。
突然阿照单膝跪地,双手作揖:“启禀大汗,据我所知,袁今夏与陆绎夫妇恩爱无比。咱们掳走他的夫人,他绝不会善罢甘休。属下拙见,还是留着她,用来牵制陆绎最为划算。”
今夏聪明绝顶,自是听出阿照在极力护她,不禁心中暗自感激。
听完阿照的话语,扯立克脸色有所缓和,一丝赞赏从他黑眸中闪过:“阿飞,你与阿照轮流看好这个丫头,任何人不得靠近。”
“是。”两人异口同声道。
小王子不禁笑出了声:“你二人声音,为何如此响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