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傲寒陡然听到他们说生幽泉的几个联络点被端,哪里还待得住,可他冷静一想,又按兵不动,继续听下去。他想知道这些人下一步打算怎么对付生幽泉,正好也可以通知大家早做布署。
顾青荷心中也同样大惊,暗想自己这几日为了躲开是非,同徐忆君一起总是在深郊野林中日落而席,日出而行,不知道原来生幽泉发生了变故,也不知紫凤凰怎么样了,海泰年去了哪里,他可不能死,自己还有很多话要问他。
嘻叟又道:“王爷过奖了,说到记头功,应当是记善公子头功。如若不是他发现有凤来仪有问题,老夫又怎会有这立功的机会。”又响起对善公子的一片恭维之声。
善公子道:“怪只怪生幽泉竟然杀了平雁飞,平章后岂能容它?哼,渡灵人……”
顾青荷忽然想到她为了不让别人将平雁飞的死与元修明和徐忆君联系在一起,留下了几个字“天地不容,人神共愤。地狱有门,渡尔恶灵。”
当时坊间竟然根据这几个字,说杀他的人是“渡灵人”,自己当时没在意,后来也无人提及,她已经忘了此事,却没想到连累了生幽泉。
不过她一直不喜欢生幽泉,当下也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衡王道:“只是没想到有凤来仪居然也是生幽泉的联络点,可惜呀,可惜了……”他似乎是有些顾忌什么,顿了顿,又闭口不言。
津浦道:“不知善公子是如何知道这有凤来仪有问题的?”
“我也是凑巧。安阳为元修明争风吃醋,暗恨杨盼儿,竟找了个理由想对有凤来仪不利,我也是无意中发现有凤来仪有暗室,这一查之下,才知道竟与江湖上这个神秘组织有关。所以要感谢,还得感谢她。”
衡王笑道:“女人争风吃醋起来,真是令人头疼。上次如若不是安阳,只怕我们也不会知道元修明竟还有杏林别苑这一处宅院。”
善公子道:“头痛的也是元修明,我们只要稍加利用而已,怕就怕元修明与这生幽泉也有关系。”
嘻叟道:“生幽泉只拿钱办事,旁事一概不问,据说生幽泉之间连名字都没有,怕的就是与这世上之人产生联系。在生幽泉看来,他们不过是无处藏身的孤魂野鬼。在世人看来,他们也不过一群行尸走肉而已。”
徐忆君听到这里皱了皱眉头,看向顾青荷,只见她脸色惨白,神色凄凉。
他这才明白为何她总是要离开自己,为何总是说着怕连累自己的话。他一直以为是因为溪云山庄,现在想来只怕还因为这生幽泉。
梅傲寒仍兀自继续说着——
善公子道:“话虽如此,还是小心为上。这样的组织竟与我们为敌,也令人头痛。无论如何,二老这次都功不可没。”
嘻叟道:“这些年王爷对我二人的关照也不少。我二人不过是投桃报李罢了。何况当年梅花山庄之事,未给王爷一个交待,在下心中一直过意不去。”
我乍听到梅花山庄几个字,这一惊非同小可,不由得心神震荡,恍惚之间竟让那嘻哈二老发现了我,只听一声大喝:“是谁?”接着寂静之中细小的破风之声向我飞来。
我吃了一惊,连忙飞身夺窗而出。身后有人紧跟而来,我头也不回的往前狂奔。就在这时又是一声极细的破空之声传来,知有极细的暗器飞来,我拔出长剑挥挡,那暗器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第一个进入我念头的便是‘梅花雨’,我骤然停住了脚步,转身看向身后那人。夜空中忽地响起嘻嘻哈哈的笑声,这正是我当年在梅花山庄听到的声音。这声音如恶梦一般缠绕我多年,今日再次听到,不禁又觉毛骨耸然,肝胆俱裂。
他身旁有一老妇,二人双双拄着铁拐,我狠狠地吐出三个字:“梅时开。”
那人一愣,道:“你是谁?竟知道我的名字?”他眼露凶光,这眼神我太熟悉了,不禁浑身一颤。
我忙定了定神,说道:“梅时开,你夫妻二人恶贯满盈,人人得而诛之。梅花山庄哪怕只剩一人,诛你二人,必是梅家。”
这二贼听罢竟呆呆地半天说不出话来,看着我的眼神,竟带着七八分惊恐,这是母亲当年的誓言,想必是母亲这几句话,仍让他们心有余悸。
只听沙百万道:“什么梅花菊花的,你既已听到了我们的谈话,就别想逃命。”他话音刚落,便挥着一个似桨非桨,似狼牙棒非狼牙棒的兵器向我砸来,却被嘻叟举杖荡开。
嘻叟道:“慢着,沙帮主,老夫还有几句话要问他。”
“好好,就留给你。”沙百万说罢便退到后面。
我见沙百万与一人并肩而立,那人一副穷酸文人的样子,而他们身后站着一人衣着华丽,体态雍容,想必就是那衡王。
嘻叟转过身来对我道:“你究竟是谁?”
我冷哼一声,不说话,拔剑便刺向他,我找了他们这么多年,恨不得生啖其肉,招招都使尽了平生之力。
我攻了他三十多招之却未占上风,他说道:“你和梅花山庄什么关系?”
我怒道:“你不配问。”
嘻叟道:“好,那我就送你去见梅家的人。”
就在这时,一旁的衡王忽然说道:“嘻老稍安勿躁,一个小贼,怎需二老亲自同动手。不如让我们练制的新玩意练练手,顺便看看咱们的成果怎么样。”说着他手一挥,蓦地响起一声尖锐的哨子声。
我正在纳闷,忽见前后左右闪出好几个黑影,他们都带着铁面罩,看不清模样,又是一声哨声响起,那些人举刀朝我砍来。
我岂敢掉以轻心,同他们斗了一会儿,发现他们只攻不守,便小心地守好门护,静待时机。不久我发现他们虽刀法刚猛却身形呆滞,我心下暗喜,游走于他们之间,不一会儿,便在他们身上连刺几剑。
可是令我惊奇的事情出现了,那些人受伤之后,竟仿若无事,仍是拼了命似的朝我袭来。我心下大惊,旁边又有高手环伺,不禁手心冒汗。
我瞥见站在一旁悠闲观战的衡王,又见他身旁站着弱书生津浦。方才他们说话之时,只有他中气虚浮,想必不会武功,而他身旁则站着哈贼。
于是我长剑一抖,斜刺向哈老左肋,哈老果然斜身退后一步,这其实乃虚招,我招式一变,反刺向沙百万身旁的津浦。我一剑刺向他,果见他怔在原地,大惊失色。沙百万立刻抢身来救,我这一招仍是虚招,只听嘻叟忽然叫道:“王爷小心。”
我心想他果然聪明,我的目标确实是那衡王。他话音刚落,我的剑尖便已指向衡王,就在这一刻,只听到我身后虎虎风声不断压来。可我也无回头之地。
我本以为我可以挟持衡王,一路冲出衡王府。忽然听“叮”的一声,好像是一颗石子打在了我的剑尖之上,我手臂一麻,这一剑便刺空,衡王早已被救走。
我心中大惊,身后风声越来越近,嘻叟的铁杖已到头顶,我俯身就地一滚,在地上抓起一把石子便向他撒去。趁这个间隙,我向墙头跃去,但他的铁杖也随后跟来。
嘻叟嘻嘻一笑,“今日你插翅难飞。快说,你是什么人?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一点。”
我并不答话,只是沉着应战。他铁杖浑重,我长剑轻灵,自是不敢与他硬碰硬,况且还有哈老和众人在一旁虎视耽耽。
忽听得善公子的声音又响起:“他是生幽泉的人。”我心下大惊,剑下一滞,左肩被铁尾扫中。又是一声哨起,那些铁面人一齐向我攻来,我想我命只怕休矣。
这时忽听“叮叮当当”之声响起,哨声停住,那群铁面人忽立住不动了。一个黑影从天而降,刷刷几剑分别刺向嘻哈二老和沙百万,竟将他们各自逼退一步。那黑衣人拉着我几个纵身便奔出了大宅。
嘻哈二老紧追不舍,那黑影似乎对嘻哈二老的武功路数非常清楚,无论他们从哪里攻过来,他都能料敌先机,我也暗暗纳罕。
就这样我们且战且退,他带着我找了一处地方躲起来,只听他说道:“你快走,我来引开他们。”声音清脆,只是有些苍老,竟是位婆婆。
我问道:“你是谁?为何要帮我?”
那婆婆道:“来不及解释这么多了。你记住这两个人的嘴脸就行了。报仇来日方长。”
我感念她的是好意,可是我怎能牵累她,说道:“多谢前辈,一人做事一人当,在下不能连累前辈。”无论如何我也不肯单独先走。
婆婆道:“好孩子,你先走,我自有脱身之计。”
她声音慈祥,对我关爱异常,我心下大为感动,竟有些不舍。
婆婆急道:“男子汉大丈夫,婆婆妈妈的。你放心,我自有脱身之法。三日后,你来城东外五里的十字坡找我。”
我这才终于决定先走,正要转身离去,婆婆又拉住了我。
她忽然说道:“孩子,揭开面纱让婆婆看你一眼。”
我一愣,心下好奇,难道她也是梅花山庄之人?
我的心一阵砰砰的乱跳,看着她殷切慈爱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揭下了面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