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金红丽给金昌松又生了一个儿子 , 金昌松高兴得嘿嘿笑 , 他父亲金大化和母 亲方秋桂却笑不起来。按辈分排 , 金红丽该叫金大化爷爷 , 叫方秋桂奶奶 , 现在却成了他们的媳妇 , 只能叫爸和娘了,他们哭笑不得。哪晓得更让他们哭笑不得的是现在金红丽又给他们生了一个孙子不是孙子, 曾孙不是曾孙的玩意。他们怎么也高兴不起来。这天是孩子的满月 , 金昌松在药坊食堂里摆了好几桌 , 大宴宾客 , 金大化夫妇却躲在家里没有去吃饭。金大化骂了一句 :“不晓得羞耻的东西 , 丢了祖宗八百代的脸。" 方秋桂也叹了一 口气说:“ 一代管不了两代事 , 我们都老了 , 都要死了 , 丢人也丢不了几天了。" 说完后她又加了“报应" 两个字。金大化凶凶地瞟了老伴一眼 , 很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 , 却没有发脾气 , 他认为老伴这句话不错 , 自己前半生做了那么多坏事 , 也该是有报应的时候了。金大化长长叹了一口气 , 眼里的凶光又慢慢淡了下来 , 无情的岁月已经使他对世事无能为力了。
吃过饭后 , 一些面子上挂不住的亲戚都走了 , 特别是金家只来了几个女眷做代表 , 男人们都没有来 , 怕被金红丽叫错了辈分对不起祖人 , 干脆不来。金家来的几个女人中一个是金昌松的堂婶 , 叫朱玉玲 , 她的公爹与金大化共一个爷爷 , 其他几个都是晚 一辈的小媳妇。朱玉玲带着几个侄媳妇来做代表。饭吃了 , 她们走出了餐厅门 , 向站在院子里送客的金昌松告辞。金昌松客气地留她们在这里吃了晚饭再走。朱玉玲扯了 扯脸 , 似笑非笑地说家里还有事 , 以后有时间再来玩。金昌松本来是一句客套话 , 也顺水一推 , 叫她们好走 , 将朱玉玲一伙送出了那座玉雕门楼。他刚刚转过身 , 朱玉玲又叫住了金昌松 , 金昌松车过身来问婶娘有么事。朱玉玲走到他面前笑着说问他一件事。金昌松问是么事。朱玉玲问现在乡里来的书记是不是姓朱。金昌松点了点头笑着 说 :“对 , 对 , 是姓朱。" 朱玉玲笑了笑说: “ 那是我娘家侄儿。" 说完话转身高兴地走了。其实她说亲了一点 , 这位朱书记应该是她娘家的堂侄 , 他的父亲与朱玉玲是共爷 爷的堂兄妹。她往亲里说是给自己的脸上添光。
看着她们上了公路 , 金昌松又转过身来送客 , 突然他一怔 , 刚才朱玉玲的那句使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 他呆呆地站了一会 , 理了理脑子里的头绪 , 眼睛一亮 , 高兴地笑了起来 , 送客的声音也变得洪亮了 , 连身后的玉雕大门楼也仿佛在为他闪光 , 他在心里说: “老子出头之日到了。”
金红丽的父母亲没有来喝外甥的满月酒 , 他们也怕面对这个不晓得是侄儿还是外 甥的玩意 , 只叫金红丽的妹妹来了 。金家屋患更是没有派代表来 。这在金昌松和金红 丽意料之中 , 他们也无所谓 。吃过饭后 , 金红丽的妹妹红霞也走了 。因此 , 这本该有 留客的时候却一个留客也没有 , 金昌松的家便显得有些冷冷清清 , 这其中的滋味他们 也懒得去想。
但是 , 金昌松这个时候却显得异常的兴奋 , 他不住地看天上的日头 , 巴不得它快点落山。
下班铃声响了好久 , 日头终于落了山 。金昌松匆匆忙忙吃过晚饭以后 , 跑进房内亲了坐在床上喂奶的金红丽一 口 , 神秘兮兮地对她说: " 我们的运气来了 , 你等着做太太吧!" 金红丽看了他一眼 , 一笑说: "那是我的福分。" 金昌松因为这件事他心里没有底 , 不敢明说 , 怕说白了以后搞不成不好收场 , 因此只半阴半阳也丢个头 , 打下了埋 伏 , 就是日后成不了事 , 他也只当这句话没有说过。自从进药坊后 , 金昌松打交道的 官多了 , 见的世面也广了 , 好多道道他也悟通了 。最终他得出了一个结论: 无官不贪。 对 "有钱能让鬼推磨" 这句话他有了新的认识 , 因此 , 他打算用钱去让朱六宿为他 推磨。
金昌松走出家门后直接进了乡政府的大门 , 见办公室里亮着灯 , 他走近门口看了看 , 见只陈秘书一个人伏在桌上写什么东西 , 便掏出烟 , 笑眯眯地走了进去 , 叫了一 声陈秘书 。陈秘书听见叫声 , 抬起头来看了金昌松一 眼 , 因为彼此都熟识 , 他也笑着 调了一句 : "又做爸了 , 来发喜糖呀。" 金昌松递过烟去 , 笑了笑说: "二锅头 , 不好意 思再请客。" 他又接着轻轻问了一句朱书记在不在家里 。陈秘书接了烟 。金昌松又用打 火机给他点燃 , 他吸了一 口说在他在家里 , 又指了指二楼说: " 二楼顶头靠会议室的那 间。" 金昌松连忙道了谢 , 走出门来 , 嘿嘿一笑 , 得意自己用一根烟便搞定了朱六宿的 住处。
金昌松走出办公楼大门 , 抬头往二楼顶头看了看 , 见陈秘书说的那间房里亮着灯 , 心里一喜 , 连忙转身连蹦带跳地跑到周家铺街上 , 在一家副食商店里买了两瓶好酒两 条好烟 , 提着又鬼鬼祟祟地摸进乡政府大院 , 四下看了看 , 见没有人进出 , 便连忙几 步上了二楼 , 走到那间亮着灯的房门前 , 轻轻敲了敲门 。门内传来一声亮吼: " 哪个?" 金昌松吃了一惊 , 暗暗说难怪老百姓说这家伙厉害的 , 声音都吓死人 , 他犹豫了一下 , 叫了一声朱书记 。门吱的一声开了 。 门内一个个子不高 , 剃着平头 , 沉着脸的毛头小 伙子上下打量了金昌松一遍 , 眼光最后落在他手上提着的烟酒上 , 不冷不热地问了一句 : "你有么事?" 金昌松连忙自我介绍说: " 我是药坊的金昌松 , 来看望新书记。" 他却在心里叫了一句 : "娘呀 , 这是鸡巴书记? 完全一个嫩娃秧。"
朱六宿听他说是荣恩堂药坊的 , 皱了皱眉头 , 叫他进了门 , 又将门关上了 。金昌 松将手里的烟酒放在靠窗边的一张桌上 。朱六宿坐到床前的一把靠椅上 , 跷起二郎腿 , 脚尖不住地摇着 , 将两只手张开 , 一 只放在身边的桌子上 , 一 只架在椅背上 , 指了指 对面的一只凳子 , 叫金昌松坐 。金昌松没有马上坐下来 , 掏出烟递一根给朱六宿 , 同 样给他点燃火 , 笑着说: " 今日我婶娘到我这里来玩 , 问我乡里的新书记是不是姓朱 , 我说是的 。她告诉我说你是她侄儿 。我这个做老表的不知者不为怪 , 既然晓得了这层 关系 , 理当来看望老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