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鬼使神差
“把手机也放在茶几上，车，你可以开走。”
“我怎么还你车？”他竟然鬼使神差地问出这么一句话。
“这需要你操心吗？”声音中透出胜利者的轻狂，“我可告诉你，从这里出去至少五公里没有公用电话，我干脆再跟你说清楚点，这个小院也是我前天才租的，不信，过五分钟你回来看看，除了你的包不见了之外，其它一切未变。”
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其实，对方不过是要他明白，任何想挽回劣势的举动都是徒劳无益的。这房间里肯定有监视器，不然他怎样监控我？他想。可是他看不出来，一心记挂着儿子，也没有心思看。他把手机扔在茶几上，立即出门，上了车，调头便走。枣红色桑塔纳在乡村公路上奔驰，尘土飞扬。这季节的气候变化也快，天空中本已布满的乌云竟然被秋风吹散，太阳重又露出笑脸，阳光柔和地撒向大地，原野里，绿色植物急速地向后“驶”去。
张云飞驾着车，思绪早已飞出千里：他们怎么知道这笔记本数据在我手里？特别是笔记本，是用暗语记录的，谁能读懂？记它的人能读懂，可他已经跳楼身亡......明白了！那些因这个案子已被双规的官员能读懂，所以，这个至今还逍遥法外的罪犯一定要得到它。一路上对我如此监控，哪怕是在高速公路上，他们也知道我的一举一动，他们是用什么高科技仪器监视我？难道是卫星？是谁有如此大的能耐？
另外，是谁给他们的消?？是给我笔记本数据的人吗？天哪，他们肯定已经遇难。慢，别慌，他对自己说，如果他们已遇危险，可为什么罪犯不在ZL动手呢？在ZL动手不是更安全更稳妥吗？既然可对他们下手，为什么就不能向我下手呢？对了，那些在ZL与罪犯有关的官员已被双规，他们哪里还有人手？既然无人手，对谁都无危害，不，罪犯不是从提供笔记本数据的人处得到的信息，那么，他们是怎样知道的呢？还有，以他们今天对付我的能耐，要想知道我的手机号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吗？可为什么要首先打给梅小敏呢？明白了，他们的目的，是要梅小敏给我打电话，这样，我才有充分的理由或借口从省纪委的车上脱身，真难以想象，他们竟然还会为我设身处地着想？“车祸”这个借口，就真的能骗过经验丰富的省纪委副书记张飒凤？……对了，他们是在打时间差钻空子，他们的目的只是要毁灭证据，并无意杀人，所以，自始至终，他们的人都无意与我谋面。
想明白这一层，张云飞相对较安心了，因为他知道，他与儿子都应该没有危险了。
半小时后，他将车停在海洋公园的露天停车场，急急地朝公园管理处走去，经过一片宽阔的草坪，远远地，便看见一个小小的人儿从管理处奔了出来，那正是他的儿子——张小东！他突然全身发软，再不能挪动一步，不得不蹲在草地上。
“爸爸，”儿子高叫着猛扑过来，兴奋而快乐，只是用力太猛，将他老爸仰面推倒压在草地上。
“头怎么了？”儿子的头上有一块擦伤，张云飞关切地问。
“叔叔推......”
他明白，这是对方为了让他心焦着急，使的小伎俩。
儿子的后面跟着一位女士，“你是他爸？”
“是的。”他还未答话，骑在身上的儿子已代他答了，语气中充满了自豪与骄傲。“他就是我爸。”
女士看看这父子俩，对张云飞说：“你来，登记个手续。”
“他是怎么到你这儿的？”张云飞问。
“这可得问你儿子了，”女士笑道，“你儿子很大方，他推开门就问，‘阿姨，我爸爸呢？’”
“是吗，”张云飞不好意思地说，“给你添麻烦了。”
女士径直走到座位上坐下，从抽屉里拿出登记簿，头也未抬：“身份证？”
他拿出身份证递给她。
她将证件放在登记簿前，一边登记一边念道：“肖—东—兴，张云飞，”她突然眼睛放亮，抬起头来，表情十分惊喜，“你是高级记者张云飞？”
“是呀，”他迷惑不解，“有什么不对吗？”
“你真是张云飞？”她简直已经是在狂喜了，“你就是《走遍中国》的作者张云飞？”
“是呀，”到此时他明白她是为什么了，便笑道：“如假包换。”
“我在电视上见过你，我也看过报纸对你的采访，”她手忙脚乱地在抽屉里翻找，拿出一本书，“这不，我还有你的《走遍中国》，呵，这照片......真是你？！”
此时，他才认真打量眼前这位女士，她大概二十四五岁，光滑的脸，丰满的胸，圆润的......她应该已结婚了吧？细细看来，她还是一个很性感的女人。
“有一位姓肖的记者吗？”一位大妈进来问。停车时，张云飞见过她，她是公园停车场的管理员。
“有哇。”女士愉快地答。
“有人送来一部手机，说是你的。”
张云飞接过手机，呵，还真是他的。半小时前，他被迫将它放在农家小院，“怎么到了你手里？”
“我不是说了么，”大妈笑笑，“有人送来说是你的。”
“他人呢？”
大妈指指外面，“在停车场呢。”
他转身想出去。
“哎，”女士叫道，“手机也要登记。”
“行。”他把手机递给她，“你先登记吧，我去看看。”
“我也去。”孩子道。
女士赶紧过来，不失时机地抱住孩子，“来，阿姨抱抱，我们玩会儿。”
张云飞立即冲了出去......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在露天停车场里，他不仅没有看到所谓送手机的人，就连他刚开来的枣红色桑塔纳也已无影无踪！
“云飞！”一个洪亮而热情的声音突然响起：“你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转过身，吃惊地：“张主编，”他赶紧热情地与对方握手，“今天刚到N东。你怎么会在这儿？”
这是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尽管已五十出头，可脊背挺直，精神饱满，花白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目光里射出饱学和睿智，风度翩翩，文雅中透出豪迈。
他可是张云飞的顶头上司。
“女儿就要上大学了，我陪她出来玩玩，莉莉，过来，”他招呼女儿，“这就是你常念叨要认识的肖叔叔。”
莉莉？刘莉莉？在记忆中好像曾见过这名字？对了，读者来信，是一封邮件，他出的书上都有他的邮件地址，有一位高中生的邮件就是这个名字，这是她吗？那女学生在邮件中可是大胆地向他示爱。他没有回，为什么不回呢？大概是不相信她是高中生吧。
从不远处跑来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女，“肖叔叔，哪个肖叔叔？张云飞？”
她老爸微笑着慈爱地看着她：“对呀，他就是张云飞，你不是想认识他吗？”
“你就是张云飞？！”青春的脸上洋溢着惊讶与兴奋，“你就是《走遍中国》的作者张云飞？”
他微笑道：“如假包换。”并注意到她比同龄女孩多出的一丝早熟和说不出口的异样。
“什么张云飞，张云飞是你叫的吗？”她老爸假装生气地训斥，“叫肖叔叔。”
“是，”本是满不在乎的少女，却露出满脸羞涩，蚊子般地叫了声，“肖叔叔。”
她趴在她老爸耳边：“你说他老，他不老嘛，他跟在电视上差不多嘛，很帅呢，谁说他上电视时化了妆？”
“去，说什么呢？”他老爸慈爱地训斥，“女孩儿家......”
“都什么年代了，”女儿反驳，一脸娇态。“还言不大声，笑不露齿......”
张云飞说，“我儿子还在管理处，你们等等。”
他冲进管理处，接出儿子。
“张记者，”那女士追了出来。
她拿着那本《走遍中国》，“能给我签个名吗？”
“行。”他掏出笔，将大名画在《走遍中国》的封面上。
“我可以向你请教......文学方面的问题吗？”她拘谨地问。
“当然可以。”他爽朗地敷衍，“改天好吗？”
“行。”她满脸通红，她对他的回答满意到了极点。“改天，我给你电话。”
张云飞将儿子带到张主编父女处：“小东，叫伯伯。”
“伯伯。”童音柔柔。
“乖，”张主编道，“你儿子长得可真帅。”
“叫姐姐。”
“漂亮姐姐。”他竟然如此大方。
莉莉一脸惊喜：“这小孩简直酷呆了！来，姐姐带你去玩儿。”
刘莉莉带着小东向公园深处走去，青春而阳光，朝气蓬勃的身体牵引着张云飞的眼睛，他痴痴地看着，竟然进入了恍惚的遐想。张主编拍拍他：“你可不能乱来，动我女儿的歪脑筋，我可要打破你的头。”
“别，别......我真没那个意思。”
“可我女儿有那意思呀，”张主编无奈地，“有一次我无意中打开了她的邮箱，看到她给你的信......”
张云飞暗自庆幸，幸好我没回信，不然这尴尬可就大了。
张主编继续着：“我想找她的日记，可就是找不到。”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吧，”张云飞半开玩笑地，“你在窥探她隐私......”
“我是他老爸！”
“是老爸也没有......”
“好，好，”张主编打断他，“是她老爸也没有这个权力，这道理我还不懂？真是的。反正，你不能打歪主意——要打，就要负责任，可不能像以前，美女不断。”
“天哪，我的好主编，好领导，”他无可奈何地，“如果我打歪主意，一定负责到底，而且改邪归正，绝不再碰其他女人，行了吧？”
“这我就放心了，”老领导拍拍他的肩，“云飞啊，这么多年来，我看着你进我们社，看着你进步出成绩，我没把你当儿子，也至少把你当兄弟了吧？不是我说你，你的个人生活可不圆满哪。”
看来他一定偷看过女儿的日记，不然，怎么会有如此的担心。
“是，是......”
“你老实告诉我，你给她回邮件没有？”
“没有，真没有。”
“不过，我觉得你这人对孩子不错，”张主编转了话题，“一回N东就带孩子出来玩。”
张云飞苦笑：“我确实不是好父亲，这也是被逼无奈。”
“不，我看你对孩子还是挺负责的。”张主编认真地说。“不说这个了，这次，张书记交给你的任务完成得怎样？你可是我推荐给她的哟，千万别给我丢脸。”
张云飞愣了一秒钟，很诚恳也很无奈地说：“功亏一篑呀！老领导，恐怕这次给你丢脸了。”
“怎么讲？”
“他们绑架了我儿子。”
“什么？”张主编万分震惊，半晌，皱眉道：“你用......”
“是的，”张云飞平静地说：“我用笔记本数据换回了我儿子，我别无选择。”
“我明白了，”张主编心情沉重地拍拍他的肩，“你确实是个好父亲。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知道这些数据已使很多人失去了生命，觉得......哎！可到头来还是功亏一篑，天意，天意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