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迷阵里头还在进行着紧张刺激的角色扮演,此时的外界,和里头一样同样已然到了大半夜,可原先外头有多少人现在也是相同。
不管别的外门之人,季优与周沧海两人就这么相互大眼瞪小眼地杵在迷雾外头,因为计划并没有顺利进行,如今周老爷子也只能背着手在雾气外头干看着。
而这一看便几乎就是过了一整天,在旁边不敢打扰的彪子也是只能干看着这两位的背影不敢说话。
话说这周沧海倒是也能强行出手扰乱这迷阵的运行,可那样一来自己来此的意义就基本全都丧失得个干净。
而且,庒言那儿从之前打过来的电话来看,他与外界的通讯实际上并没有什么阻碍,既然他没有出口周沧海也乐得继续这么站着等。
“嘿,周老爷子,季小姐,咱还是坐着等吧”
终于,彪子还是赔着笑打破了尴尬的气氛,一手提溜着把椅子走上前来,然后亲自将椅子直接排放在了两人的身后这才继续说道。
“城隍大人交代了,如果出了什么意外里头的动静理应该整个镇子都会被惊动,不过无妨,咱外门这里给所有小镇居民临时的地震预警都准备好了。
您二位坐着等就行了,需要二位的时候在动身也不迟”
周沧海点了点头,佝偻着身子缓缓坐了下来,要说这一连站一整天他的老骨头是真的有些受不住。
季优也是微微向着这个大光头点头致意而后坐了下来,她其实比起周老爷子要来的急切很多,自己的那些人虽然不至于像凡人那般脆弱,十数天不吃不喝实际上也算不得什么,可就怕万一庒言在里头自顾不暇……话说这大光头交给对方的爆破控制器她可是亲眼看见了的。
就在季优正着急的当头,一旁正接过彪子手上茶盏的周沧海却是提起了话头,慢悠悠地问道。
“小女娃子,据说,你还会这占卜演算之道?可是?”
面对这个虽然浑身散发着沉暮之气,可气势却是十分骇人的老者季优可是十分恭敬的,她立马向着对方微微点头应道。
“是,会一些,但我不能做到族内老人那样的准确度,只能看出事情的大概方向,而且……我也不能保证那方向正确。”
其实,季优这话着实是谦虚了,在女巫之中她这个年纪正常来说别说凭空占卜了,就连算算一般的凶吉祸福也离不开那又傻又大的水晶球。
不过一般女巫占卜用到水晶球也算是传统了,她们也大都乐得这样,也不会像季优一般摆脱水晶球去占卜。
周沧海听闻饶有兴致地点了点头,抿了一口茶盏中的香茶他倒是没有追问对方那个什么族内的详细情形,只是若有所思地问道。
“不知,老夫可否请你卜算一次?”
这话一出,本来还面色正常的季优立马大摇其头,那一副惊恐的模样把周沧海也是看得一愣。
只见季优心有余悸地朝着迷雾之中看了一眼,视线似乎穿透了迷雾,看到了进去其内已久的庒言。
“不不不,老先生,你不知道,没有他本人的允许我是真的不敢再算与他有关的事儿了!
之前那次后我想通了,理应是有他本人的允许我才能占卜成功,可您知道么,上一次我擅自只是感受了一番他的气息,直接自天而下降下一道神罚天雷,可差点就将我们这儿的组织一干高层全都一锅端了!”
季优是真的怕了,要她再次对那怪小子占卜,还不如将她扔进地狱被万鬼撕咬来的痛快一点!
周沧海听闻笑了笑,他倒是大概明白了这小丫头在怕些什么。
还不是天条么?那玩意儿就是天帝的视线,被它盯上的……不,或者说被它重点关照、庇佑的生灵,就算是擅自对其占卜感受其生平轨迹那也是对天条的不敬。
不过,周沧海却压了压手,示意季优不要着急,又慢慢抿了一口茶水这才郑重其事地对面前这个小姑娘说道。
“不,老夫并非让你对他占卜,那小家伙随便怎么作死暂时都没事,而是……老夫想请你看看我的未来,看看老夫今儿这一招是过还是……”
似乎从老人的语气里听出了沉暮寂落的意味,季优默默点了点头,而后郑重其事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一手可握的小巧水晶球。
尽管季优谦虚,可其实她用不用这个外物辅助,寻常占卜的结果也都大差不差。
可她察觉到老者语气里对自己生命或者说对自己未来的落寞,季优决定替对方施展一次她目前可以使用到的,最为厉害的占卜术,甚至用这种预言术还得消耗一点她的生命!
水晶球被季优拿出之后便被她双手相交握在手心,似乎是在默念着一些复杂玄奥的咒语一般,无数言灵化作的白色铭文从她的唇齿之间全都飞入了那小巧水晶球之内。
渐渐地,水晶球不再透明,其内无数乳白色的言灵不断相互交织,就像是织毛衣一般一幅朦胧的画面逐渐成型。
那是一片灰暗的地方,雾气朦胧之间无数幽绿色的荧光闪烁着,那是一大群的魂体,它们正一个接着一个排成长队前行。
而水晶球的正中心,一个外形与身边那周老爷子都一模一样的魂灵赫然其上,它此时正茫然地与四周的魂体一同艰难前行。
“这里是……地狱么?”
季优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幅场面,不过,只是第一眼她便将它与传说中的地狱挂钩。
她担忧地看了看周老爷子,最终还是将手掌摊了开,将那一幅画面完完全全呈现到了周沧海的面前。
那一刹那,周沧海看似已然极度老迈的容颜好像变得更加衰败了,不过,应该也是早有所准备,只是稍一沉默之后便又是露出了那副和蔼的笑容。
“呵,罢了罢了,老夫还当自己这次还能用几分破劫的机会……嗨,算了。
还是多谢相告了,这个……如今老夫身上也没什么好拿得出手的东西,此物就当做此次的卦金罢”
季优摆手想反驳,可周沧海却是不由分说将一个玉质的小配饰塞到了自己手中,而后另有所指地说道。
“我不知你们究竟是何人,可我看得出来你们与我等修士路数不同。
不过老头子我的路已然快要走到尽头了,也不想给自己快要结束的生命徒增疑团。
但是……在我等修士之间,占卜如我这般高位者的未来那可不是简简单单随意来一个卜师就有资格卜算的。
而且,我给的这卦金也不算过分,收着吧,以后如果不会用,去请教那姓庒的小子便是”
季优见只是一个小小的吊坠便也没有多做推辞,只不过,她却不知道,周沧海给予的那是青云观数千年积攒下来存放各种宝物的宝库钥匙。
不过也好在她并不认识,否则,这等珍贵的东西再怎么说自己也不会接受。
不管依旧干坐着等待着迷雾内异变的两人,此时一双幽冷的眸子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这儿,显然,场内无论是谁都没有能感受到这视线。
眸子的主人披着一头银白色的长发,充满异域风味的姣好面庞就算在这夜色之中也异常扎眼。
这个如今独自站在幽深街道的女人十分惹人注目,而且她还神奇地避开了周围时不时巡查而过的外门弟子与协会成员,她正是之前庒言刚刚结识的转学生文青清!?
显然,能做出如此诡异之事的肯定不是正常人,但也亏得她之前竟然可以躲过庒言的探查,展现在其眼前的完完全全只是一个普通少女罢了。
就在她如同做贼一般,聚精会神地观察着那重迷阵之时,身后却是突然响起了一个粗重中年男性的声音。
“你为何在这里?!不对,你这幅身体又是……”
文青清美人儿被吓了一大跳,而等她连忙转过身来看到来人这才稍稍放下了心,因为她的对面此时正站着她的叔父与堂兄。
这两人正是刚刚才从阴司回来的敖广与敖丙父子两?!他们此时讶异地看着文青清,似乎也是被对方此时的外貌所惊。
文青清,不,应该说是傲清,她实际上正是前不久才在阴司被庒言斩杀的那条真龙,不过从敖广此时惊讶的神色来看,显然她现在隐藏在这儿并没有经过敖广这个家主的示下。
“啊!…… 原来是叔父与堂哥啊”
傲清此时没了先前与庒言在一起的滞涩,那股前后颠倒的语句也不复存在,她恭敬地向着敖广行了一礼,而后才指着自己的身体解释道。
“叔父,因为清儿之前被那人斩了肉身,然后族内为我遴选的肉身最快也需数年时间,于是……
对了!叔父,您还记得我们入阴司之前最后拜访过您的那帮异域人么?这具身体就是之前那个接触我们的异域教徒送的,因为正好与我的龙魂相契合,所以我就……”
傲清说话有些结巴,实际上选定重生的肉身并不是她私下可以决定的,而且她此次出来说是公事,可实际上也是闲得太过这才找了这事儿出来闲逛来着。
提到那异域教徒,敖广的脸色微微一凝仔细思索了一番。
说实话,他这种地位的,那种时不时来巴结自己的道统修士数不胜数,特别是那些规模较小又或者并不是天庭治下的异域教派更是多了去了,他好不容易才从记忆里提取出来了一个戴着墨镜的轻浮身影。
敖广摆了摆手,说实话,他没兴趣管这侄女选哪具身体转生,尽管这不合族规。
要知道,寻常身死的龙族基本都是要脱离族群的,就算依旧留在族群内也是会被归于外围不融于核心。
不过,就像是自己的儿子敖丙,当年就算被五营神将中的中坛元帅李哪吒剥皮抽筋身死道消了,自己也得花费全族之力帮助他重塑千载轮回硬生生重新修回来这真龙之躯。
而自己的这侄女也一样,虽然海河龙族已经不可能再一次承担重生的过程了,但随意选择重生的身躯还是没什么族人来管这闲事的。
只不过……那帮子到底名儿叫什么自己都没记清的异域教徒,为何要特地给自己的侄女搞来这一副身躯?这实在是让敖广有些费解。
要知道,就算是龙魂舍弃真身重生,那需要的躯体也得需要从万千凡俗之中仔细遴选。
而清儿如今的躯体……虽然看起来也同样不伦不类而且还是异域之人,可看这气息竟然与她的龙魂百分百契合一致?!
要知道,这就算是龙族去办也得三年五载才能找到,而且还不一定可以找到与这一般的上品身躯,那帮突然跳出来的异域教徒又是从何办到这点的?!
摇了摇头,最近发生的事儿太多,他不想再多给自己添加烦恼再去追究那些有的没的,于是继续追问傲清。
“算了算了,不管那些,我问你,你在这里干什么?
嗯……我在这感觉到了那小城隍的气场,我不是早就吩咐过了暂时不可再与那些神官发生摩擦了吗。
怎么?你这是打算对他下手报仇,为何不相信叔父?叔父保证过你的血仇会报,但不是现在,你要有点耐心!”
深深看了眼远处的迷雾,察觉到其内一个很是熟悉的感觉他有些忌惮。
如今龙族针对的方向已然不在于阴司那帮企图复辟的神官那里,对付那小城隍吃力不讨好不说,那天那个突然跳出来的什么劳什子五域鬼商的势力,其背后的主人他也格外忌惮。
对方特意选在那时候现身吓退四方,甚至还嗬退了意志降临下界的某个天庭皇子,显然它对这身份不明的小城隍也是表明了立场。
龙族如今联系不上天界,而且目前局势不明敖广也不打算继续与对方合作,所以这时候与那帮神官作对完全没有任何的必要。
可谁知道傲清却是摇了摇头,她单掌伸出在其掌心现出两个血红色的人影,这两个人影敖广岂能不认识,前些日子收到龙族复仇血迹显现的凶徒不正是他们两个?
最主要的,这两个人的气息怎么感觉怎么都只是两个凡人,这点让敖广印象格外深切记在了心里。
“是那小城隍干的?!是他们在击杀我龙族之人?岂有此理!老夫都已经给了和善之意,而且就连你的仇我都给了对方可以大事化了的意思,他们!”
傲清见叔父有暴怒的迹象连忙上前安抚对方,而后歪头回想了一下这才解释道。
“叔父,不是这样的,前些日子有真龙陨落,想必您也接收到血迹的讯息了。
族内也收到了,凶徒似乎与那小城隍有些关系,可……可目前并不能将这件事与他挂上钩,而且那两人似乎也是被牵扯到无意间沾染了血迹,他们身上的印记程度实际上并不深,复仇血迹也只是蛟龙级别的,至于为何是真龙传过来的讯息……这暂时我还没查出来。
因为正好之前来的那些异域教徒送了我们东海这幅凡人的化身之躯,它似乎还可以隐藏我的龙魂,所以我便用这具躯体原来的身份在小城隍的身边潜伏了起来。
可是……时间尚短,那两人的身份倒是查到了,他们似乎与那小城隍相识,但被他藏了起来,而且也不知道藏去了哪儿,我龙族全界的族人都未曾找寻到这两人,所以侄女也暂时没法向他们询问事情的缘由”
“那还是与他有关?!他的朋友杀的那便就当他杀的就可了,我这些天接连收到同族遇难的讯息,可最终能传过来的血迹讯息也只有这两人而已,想必……他们就不是幕后真凶那也牵扯极深!
既然他阴司要开战那便来战!我东海岂有如此那般容易拿捏?!”
似乎是这次阴司之行的目的没有达到,敖广此时的心情可谓是差到了极点,平时极为理智的他此时就像是一只被一点就燃的火药桶,他丝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的愤恨之意。
傲清这一下也没话说了,自己叔父在自己跟前从来没发过这么大的火,她有些被吓到了。
可谁知下一刻,敖广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一连几下等恢复过来手掌之上已然沾染上了一些血迹。
“父亲!”
傲清不知敖丙却是知道,他父亲之前被那可恶的小子差点坑杀在阴司东海海眼,如今体内重伤,也就是因为这他们才在路上走走停停,国内好些日子这才在这南结镇偶然发现了傲清的气息。
“罢了,我没事,再休养几日便可痊愈”
摇了摇头,他推开左右上来扶住自己的两人,却就像是早有准备一般他转过头来等待着什么。
随之,就像是商量好了一般,对面的黑暗处随之便是响起一阵厚底皮靴踩踏地面的声响,之后似乎还跟着一个穿着高跟鞋的女人,一声听起来字正腔圆却带了些翻译腔的声音随之响起。
“哈哈,亲爱的龙王阁下,我们又见面了!就是不知……我等可否可以帮您解决了那处的心头之患?”
一个身穿西服外侧却是披了一件绿袍的身影走出阴影之外,他的手上,一根造型精美镶嵌了硕大宝石的权杖被他夹在了腋下。
出现的第一时间,这个曾经与庒言也接触过的所谓绿袍大祭司便向着敖广行了个古怪的礼节。
“李……希?”
好在,这个古怪的异域教徒又起了个这个很是容易被人记得本地姓氏,敖广倒也是勉强记了起来。
“噢~神啊,您居然还能记得起区区在下的姓名,这是我的荣幸!”
又是一个极为夸张的礼节,可就在这时,阴影处方才那个穿着高跟鞋的身影也是踱了出来。
“噢~请容在下向您介绍这位美丽的女士”
似乎刚刚才注意到自己的失态,竟然忘了优先向敖广介绍身旁的这位女士,李希微微侧开一个身位将那个穿着黑红色礼服的身影给完全暴露在了月光之下。
“受无上主神赫托斯菲尔冕下之命,这位崔云女士将暂时完全执掌并裁定我教的一切事务。
噢~对了,此次也是这位女士的要求我等才擅自与这位高贵的龙族公主接触,还请您见谅。
那接下来的事儿……就让这位崔云女士来与您协商吧。”
在敖广凝重的目光之下,崔云之前一直低垂的头颅逐渐抬起,一双带着猩红眸光的瞳仁带着笑意看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