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的意识再次回笼的时候,仿佛已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我习惯性地抬起右手想去揉眼睛,可刚一动,手背上就传来了一丝刺痛感。
脑子里灵光一闪,我猛地想到了某种可能,而我睁开眼睛后,第一眼所看到的物品,也与我的猜测十分贴近。
一个输液架、上面挂着两包液体,透明的那包不知道是什么,但乳白色的那包我知道,是营养液。
优爱住院的时候,我见过很多次,所以,我这是终于被送进医院了么?
然而,我的欣喜只维持了一秒钟,就被现实给无情地扑灭了。
因为我悲催地发现,我仍然在裴玉珩的房间里、也依旧躺在他的床上!
但是这一回,我敢打包票,绝对不是我自己梦游进来的。
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可还不等感慨一下自己的不幸时,就感觉到额头上有些异样的紧绷感。
疼倒是谈不上疼,但麻麻的胀胀的,是另一种形容不上来的难受,我当即抬起左手摸了一下,果然摸到了纱布。
我的记忆还停留在,八角凉亭里,我突然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的那一刻。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我还在担心万一晕倒的话,可千万别磕碰到了什么地方才好。
所以,我这算不算也是“求仁得仁”,果真磕得头破血流了?
但问题是,我都头破血流了,裴玉珩竟然还舍不得送我去医院么?!
正当我双眼僵直又凶狠地盯着天花板、心里使劲地给裴抠货扎着小人的时候,房门被轻轻地推开了。
能不请自入的人,除了那货,我想不出还有谁。
然而还不等我决定好,要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他的时候,却听到了一个与他截然不同的声音。
清润悦耳的音质带着浓浓的笑意,只听来人调侃道:“哎呀,我们的小美人终于醒啦?”
我惊讶地微微起身,朝门口的方向看去,不期然地对上了一双含笑的桃花眼。
“快躺下快躺下,你营养不良加失血过多,起猛了会头晕的!”
来人一边语速极快地嘱咐着我、一边十分自然地走过来坐在了我的身边。
我愣愣地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很年轻、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的样子,长得有些男生女相,但是很好看。
身材也不错、衣品更是不俗,但最难得的,还是他的笑容极富感染力,就连看人的眼神都带着真实的温度。
果然与裴玉珩不是一路人,后者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是零度以下的冰坨子,他的心也是……如果他还有心的话。
“怎么了?小美人是被哥哥的美貌惊呆了么?这就对了!眼光这么好,肯定没有脑震荡,哥哥跟你说啊,你……”
想不到这位花美男不仅是个自来熟,居然还是个话痨,听得我本来就胀鼓鼓的脑袋更胀了。
所以明知不礼貌,但我还是开口打断了他的絮叨,“请问,你是哪位?”
我的声音沙哑得吓了自己一跳,但说完后接踵而来的咳嗽,却吓了花美男一跳。
只见他非常夸张地弹跳而起,嘴里立马又开始叨叨,“水呢水呢?这破房间里怎么连个水壶都没有,还是人住的地方么?”
这回,我倒是没有嫌他烦,反而还在心里默默地给他点了个赞。
说得好啊,不止这个房间不是人住的,整个裴园也都跟鬼宅没什么两样!
花美男像一阵风似的刮出了房间,几分钟后他又刮了回来,只是这一次,他身后还跟着一串“尾巴”。
裴玉珩、贺管家、以及一个陌生男人和一个陌生女人。
“小妹妹,你感觉怎么样?头和后背还疼吗?”率先说话的是那个女人,也是她径直端着水杯过来喂我喝水的。
她用一只手垫在我的脖子后面、把我轻轻地扶了起来,另一只手适时地将水杯凑到了我的唇边。
我定睛地看了看她,只见她素面朝天、身段高挑、衣着简单,有着职业女性独有的干练气质。
平心而论,她不算是那种传统意义上的美人,因为她的五官和面部轮廓都带着少许男性化的英锐之气。
但她的眼神清正坦荡、脸上的笑容即得体又温柔,是属于很容易就能让人对她产生依赖感的类型。
总之,我对她的第一印象很不错,或者说,她十分合我的眼缘。
所以尽管有些不习惯与陌生人这样亲近,但我还是就着她的手喝了几口水,然后小声地道了一句谢。
至于伤口还疼不疼,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因为我此刻的感官是麻木的、脑子里也还是懵懵的。
“柳眉,你抢了我亲近小美人的机会,你必须请我吃饭补偿我!”花美男看着我喝完水后,才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居然在他的语气中听出了撒娇的意味。
“好好好,姐直接承包你一个月的伙食怎么样?”被叫作柳眉的女人,用哄孩子的口吻回应道。
花美男一听这话,顿时就笑得见牙不见眼了。
站在他身旁的那个陌生男人鄙夷地瞥了他一眼,冷冷地嫌弃道:“乔羽生,你这辈子也就这么点出息了!”
原来花美男叫乔羽生,连名字都自带唯美的意境呢!
而我身边这位英姿飒爽的帅气姐姐叫柳眉,想不到她的名字是这么的柔婉。
不过,虽然她的名字与长相不太相符,但并没有什么违和感,反正我是这么觉得的。
“哎呦喂,八分篮,你这是羡慕嫉妒恨吗?因为我有人管饭,而你没有!”
乔羽生似乎在面对朋友的时候,总会给人以一种幼儿园小朋友的既视感。
但这八分篮又是个什么鬼?怎么会有人叫这样奇葩的外号呢?
柳眉就像是会读心术似的,笑看了一眼正忙着斗嘴的那两个大男人,然后转头给我解释道:
“八分篮是个绰号,他叫文博滔,是我们医大篮球队的主力,有一次他踩了狗屎撞了大运、随手一甩就进了一个球。
按当时他投球的距离来看,两个半三分篮的远度都有了,所以从那以后,我们就叫他八分篮了。”
我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然后回答了柳眉的再次提问,她问的还是关于我对自己的身体和伤口的感觉。
麻木,也是一种感觉不是么?
贺管家等柳眉问完后,也迫不及待地问了我几句,但老人家最在意的,还是我的肚子饿不饿这回事。
输着液,其实并不会有明显的饥饿感,只是我舍不得拒绝他想帮我张罗饭菜的这份好心。
裴玉珩全程都没有说话,只定定地看着我,表情漠然、眼神不明。
我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但心里还记恨着他偏帮单悦、对我实施那所谓的惩罚,更记恨着他没有送我去医院的事。
虽说我也明白,我额头上的伤应该不严重。
至少还没有到需要缝针和输血的地步,家里又有随传随到的医生,自然不是非去医院不可的。
但明白是一回事,理解和接受就是另一回事了。
所以,秉持着输人不输阵的原则,我不躲不闪地迎上了裴玉珩的视线,用了我自认为最冷的眼神。
不一会儿,贺管家就端着一罐白粥和几个清淡的小菜回来了,打断了我跟某人之间毫无意义的眼神较量。
在给我支小饭桌的时候,老人家还特意地强调了一句:
“沫沫,这些都是贺爷爷盯着厨师长给你做的,也是我亲自端过来的,没有经过第三个人的手,保证干净,你放心吃!”
老人家这是还记着,我有“严重洁癖”的这回事呢!
因为我的右手输着液,所以柳眉扶我起来坐好后,就主动接过了贺管家手里的勺子,开始给我喂饭。
我本来想说,我自己能用左手吃饭,而且还会用筷子,灵活度甚至都不比我的右手差。
只因我小时候其实是个左撇子,但优予霖看不惯。
他认为,凡是与大众不同的,就都是离经叛道的,于是责令我改了过来。
可当我看到柳眉眼中的关心时,我选择了顺从,乖乖地张开嘴、配合着她的投喂……
这就是我初见乔羽生和柳眉的经历,我对他俩的第一观感都非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