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过完了 , 金红丽也要兑现诺言了 , 金昌松已经为她办好了退路 , 她有恃无恐 ,每天等真谦虚筋疲力尽地拖着无力的脚走进家门 , 她就开始大吵大闹着要他跟她一起去离婚 , 真谦虚忍了几日 , 到实在忍不住了就向她提出一个要求 , 只要她告诉自己那个男人是谁 , 也让他死个清楚明白。金红丽翻脸不认账 , 说自己在外边干干净净 , 要跟他离婚是想出去找条活路 , 说这抬头看见的是山 , 低头看见的是山的日子再也过不 下去了。真谦虚见女人再也劝不回头了 , 第二日便跟她一起到乡政府拿了离婚证。
金红丽还算有良心 , 她把真谦虚辛辛苦苦挣来的几千块钱都交给了他 , 身上就留了个路费 , 家里的东西她一样不要 , 这一夜她好好陪了真谦虚一夜 , 也说了些叫他照顾好儿女的话 , 第二日一早晨她起床弄早饭真谦虚吃了, 拿了金昌松给她买的几套新衣走了。
看着金红丽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山口 , 真谦虚瘫倒在地上 , 仿佛一切都完了 , 这个 家什么也没有了 , 爬上床躺了两天后 , 又恍恍惚惚地出了门 , 不过他不是出去做工的 , 而是要出去找金红丽。当他慢慢走到周家铺的时候 , 天也到中午了 , 他的肚子也实在饿得受不了 , 便到路边一家小吃店买了一碗饭 , 炒了一个青菜 , 睁着没了光的眼睛看着过往的行人 , 慢慢吃着。
这家小店是离真统一不远的朱家铺出来的一个三十多岁的朱从文开的 , 真谦虚每日出来做泥工 , 都要骑车从朱家铺过。因此 , 他认得真谦虚。朱从文见真谦虚灰头土面 , 一副死相 , 好心地给他打了一碗肉片汤 , 问他是不是有么病。真谦虚道了谢 , 苦 苦地笑了笑 , 摇了摇头。朱从文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 , 压低声音对真谦虚说:" 前日我看见你老婆提一个包搭车走了。" 真谦虚一听警觉了起来 , 紧盯着朱从文 , 问是不是她一个人。朱从文摇了摇头 , 左右看了看见没有其他人 , 又压低声音说: " 我看她每次都跟药坊里的金昌松一起搭车走的。”
真谦虚一听说是金昌松 , 呆呆地想了半天才摇了摇头自言自语地说: " 不可能。"
朱从文听他说不可能 , 有些急了 , 说自己天天在这里做生意 , 从这里进出的任何人他都记得 , 你老婆每次都是跟金昌松走的 , 我看得一清二楚。真谦虚开始相信了朱从文 的话 , 转过头来直勾勾地看着他说:" 他们是叔侄关系呀 , 金昌松高她一辈。"
朱从文笑了笑 , 起身拍了拍真谦虚的肩膀 , 说了句:" 吃饱 , 饭还有。" 转身忙他的事去了。朱从文是聪明人 , 这种事只能点到为止 , 说浓了要引祸上身。真谦虚慢慢吃完了饭 , 一直在这个小饭店靠门口的那把椅子上坐着 , 呆呆地看着过往行人 , 到天快黑了他又慢慢拖着步子回了家 , 倒在床上睁着眼到天亮 , 第二日他又慢慢走到这个小店来 , 吃一碗饭 , 坐到靠门口的那把椅子上看着过往的行人,到天快黑了才走。从此 , 周家铺多了一个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 从来不说一句话的男人。
又是春暖花开的日子 , 金昌松上上下下跑了好几个月 , 钱花了一大堆 , 建制药厂 的批文终于下来了。真泉柏自己也在武汉打滚 , 也终于办通了省卫生局对 " 松龄春" 酒的 "健" 字号批文。市领导也对建这个厂很关注 , 市委陈书记到药坊来开了两次会 , 厂址也是他选定的 , 是紧邻荣恩堂药坊的那片山地。一切具备了 , 只欠东风了 , 这东风就是建厂资金。陈书记在第二次建厂协调会上明确说了 , 政府没有一分钱投资 , 建厂资金全部靠药坊自己筹 , 同时他又叫到会的农行张行长支持药坊建厂。张行长同意 了 , 表态先贷给两百万元建厂房。一切都办妥了 , 真泉柏满怀信心地准备建厂了 , 金昌松被安排做了筹建指挥部副指挥长 , 指挥长是真泉柏自己兼着。
听说荣恩堂药坊有大工程要做 , 各种关系都找上了真泉柏的家门。真泉柏的家一 下子热闹了起来 , 成日人来人往 , 他的家里也日日宴席不断。金昌松原来的老婆黄兰姿有一个堂弟叫黄日光 , 一直在外边搞小建筑 , 赚了一点钱却没有成他自己期望的大老板。听说荣恩堂药坊要做大工程了 , 他开始动起了心思 , 想去想来他想到了金昌松这个姐夫。但是金昌松已经与黄兰姿离了婚的事已经在石川 贩闹得沸沸扬扬 , 黄兰姿回娘家以后很快又嫁了人 , 金昌松这个姐夫他不好再认。不认金昌松 , 黄日光进不了荣恩堂药坊这个档 , 更何况金昌松已经将他那个副指挥长的 牌子打了出来 , 说明他做得了这个工程的主。黄日光想了几天 , 骂了句管他娘的 , 他 离他的婚 , 我做我的事 , 只要能捞到工程做 , 就是认他这个姐夫也吃不了亏。
第二夜 , 黄日光从城里买了两条好烟 , 又买了两瓶好酒 , 摸黑进了金昌松的家门 , 笑着同往日一样叫了姐夫哥。金昌松见黄日光上门来了 , 先是一惊 , 接着看见他手上 提着的烟酒 , 丈二和尚摸不着头地看了他一 眼 , 扯了扯脸皮 , 表示笑了。黄日光将烟 酒放在茶几上 , 说是有点事来找他帮忙的。金昌松听黄日光说有事找他帮忙 , 这才放了心 , 指了指沙发 , 叫他坐。黄日光坐下来以后 , 金昌松问他是么事 , 黄日光壮着胆子把自己想承包药厂工程的事说了。 金昌松一 听是这件事, 笑了笑, 他没有想到还有 人来巴结他, 并且人生第一次有人上门来送礼, 他发现无论什么狗屁官都有人巴结, 还是当官好, 金昌松仿佛突然醒了, 仿佛看得见目标了, 开始看着真泉柏那个院长的 宝座眼发花了。接下来的许多年里, 他为登上这宝座费尽了心血, 顾不得任何廉耻。
金昌松想了想, 看着茶几上的烟酒, 卖起关子, 他要让黄日光晓得他的分量, 对这个工程, 他知道自己有发言权, 因为天天在外边跑, 也跑下来了不少批文, 大家对 他也刮目相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