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又听得后面也有脚步声越来越近,似乎是两个,又似乎不止两个。
天色已暗,先前那人渐渐奔近了,身着黑衣,手持长剑,脸上蒙着面,看不清楚模样,他身后有两个身影紧紧跟随,也往这边奔了过来。
三人身形之快让顾青荷和徐忆君都心中暗惊。
后面两人奔近时,二人才知道为何听脚步声感觉是两个又感觉不止两个,原来那二人双双柱着拐杖。
只听后面两人中有一人喝道:“小子,别想跑了!你身受重伤,片刻间我们便要追上了,嘻嘻……”另一个人也跟着哈哈地大笑起来。
这两个笑声让顾青荷顿时毛骨悚然,儿时破庙中那晚嘻哈二老的笑声又在脑海中响起,她不由得浑身颤抖。
徐忆君察觉到了顾青荷的异样,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发现她的手冰凉,心中诧异,见她盯着那两个黑影,像是见了鬼一般。
那两人正是嘻哈二老,多年后顾青荷乍见到他二人,仍是心有余悸,不免害怕起来。
她感觉到徐忆君手上的温度,对他微微一笑,心道:“如今我未必不是他们的对手,忆君哥哥还在身边,为何还如此害怕?是啦,这是儿时留下来的印象,顾青荷呀顾青荷,不要害怕,你已经不是当年的顾青荷了。”
她见前面那个黑影体力渐渐不支,身形已慢了下来。
就在这时,他身后的嘻叟飞身而起,举起铁仗,当头向前面那人头顶砸去,那人回头一望,大惊之下依然不乱,就地一滚,可嘻叟那一杖势如奔雷,他岂能躲得过。
顾青荷一声低呼,赤蟒鞭已在手,身边的徐忆君已纵身跃出,只听铛的一声,不绝于耳,铁杖已被徐忆君的长剑荡开。
嘻叟大吃一惊,铁杖在空中一摆,落到了哈婆身边。二老举杖在胸前,惊疑不定地看着徐忆君。
被追的那人从地上跃起,虽喘着粗气,仍沉声道:“多谢。”
顾青荷听这声音甚是耳熟,她怕徐忆君不是嘻哈二老的对手,便从巨石后面走了出来。
嘻哈二老见徐忆君一人,本来心里盘算着有八分胜算,见巨石后又走出来一人,先是一惊,以为只有五分胜算了,又见她身材袅娜,是个女子,便将胜算提到了七分,又见她气定神闲,降到了六分。
被追之人一见到顾青荷似乎吃了一惊,片刻又恢复了原样,在一旁默不作声。
哈婆笑道:“老头子,想不到这荒郊野外的居然还有人,还是一对年轻人,是不是有点像你我年轻之时,在外面偷偷约会……”二人说罢哈哈一笑。
顾青荷脸一红,不理睬他们。
徐忆君却哈哈笑道:“正所谓自己心里想着什么,便看别人是什么,想必你二人年轻时经常做些龌龊之事,所以看别人都龌龊。”顾青荷听他骂得痛快,忍不住微微一笑。
嘻哈二老生性残忍,又最好自己的名声,顿时大怒,“臭小子,快报上你的姓名来。老夫杖下从不杀无名之小鬼。”
徐忆君笑道:“老匹夫,快快报上你的名来,本大侠剑下也从不杀宵小之恶鬼。”
嘻叟听罢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青筋跳跃,龇牙咧嘴地看着徐忆君。
顾青荷缓缓道:“他们是嘻哈二老。”众人一惊,只有那被追之人不为所动,一双盯着嘻哈二老的眼睛,怒火燃烧。
“哈哈,小姑娘有眼力,竟知道我们。”哈婆心中得意,笑声格外响亮。
顾青荷冷哼一声,正要开口,旁边那被追之人突然开口道:“姑娘,你错了,他二人口蜜腹剑,心狠手辣,最爱听别人说奉承话,前一刻嘻嘻哈哈,下一刻就要暗暗取别人性命。为了自己的私利,无恶不作,还喜欢背后暗算,残害手足之事是最在行的了,是最最最臭名昭著的伪君子,人称‘嘻哈二贼’。”
顾青荷听这声音如此耳熟,心中想起一人,内心一阵欣喜,忍不住侧头过去。只见那人看着她,微微摇头,五指暗暗比了一个圆,然后伸出食指,正是生幽泉的相认手势,食指表示他是黄泉令之人。
她心中已确定此人是谁。
嘻哈二老最恨别人说他残害手足之事,又爱美名,这句话无疑便是他们的死穴,顿时勃然大怒,一声怒吼,二人一齐挥杖砸向梅傲寒,来势汹汹,似不置他于死地不罢休。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梅傲寒,他似乎早已料到嘻哈二老会袭来,手中长剑一挥,足尖一点,身形向后跃去。二老一击不中,又乘势追击,怒吼连连,铁杖划过之处,风声虎虎,顾青荷见梅傲寒已有不支,飞身而出,手一挥,鞭已出,卷住了哈婆的铁杖。
哈婆感觉手上铁杖忽地一顿,见杖头被一根红鞭卷住,心中一惊,她铁杖急抖,在空中划了几个圈,不料那红鞭像是长在了铁杖之上,无论如何也抖不掉,便索性猱身而上,杖尾从上而下朝顾青荷右肩砸下。
顾青荷右肩一沉,身体微侧,避开那一击,长鞭已在左手,右手寒光一闪,一柄短剑已在手中,只听刺啦一声,哈婆右肩顿时划开一条血口子,鲜血不住地滴下。顾青荷心中暗叫“可惜!”
哈婆却惊出一身冷汗。原来顾青荷这一剑是朝她颈项挥去,这哈婆身经百战,她手中忽然寒光闪动便已觉得不对,身形向前俯下,便感觉右肩一阵疼痛,若是迟一点,只怕那条血口子就在自己的脖颈上了。
她暗暗心惊,不敢再大意,一声怒吼,铁杖急挥,欲要夺顾青荷的赤蟒鞭,却又不敢和她离得太近。
顾青荷胜在灵活,出手快迅,狠辣绝决,力量上却稍逊一筹。她手执赤蟒鞭,随着哈婆铁杖挥舞,身子急速的转了起来。她忙手腕急抖,鞭松离杖,她顺势在空中打了几个旋转,飘落下来。
落下之后,那赤蟒鞭似乎感觉到敌意,隐隐绕着顾青荷,虎视眈眈盯着哈婆。
顾青荷在那赤蟒鞭之间,长发飞舞,衣裙飘飘。此时天已黑,她一身黑衣与夜色融为一体,唯长鞭与发带是腥红色,在空中飘舞,如毒舌吐信,乍一看甚是诡异。
顾青荷冷冷地盯着哈婆,那冰冷地目光后面藏着的杀意若隐若现,让哈婆不禁浑身一颤,一时怔在那里。
那边徐忆君和梅傲寒已经和嘻叟斗在了一起,梅傲寒身受重伤,不一会儿便大汗淋漓,闪躲到一边,也在观战。
这是顾青荷第一次见徐忆君与人激斗,以往每次都是二人并肩战斗,而对手太不堪一击。
她见徐忆君剑法大开大阖,一身正气激荡在嘻老狠毒阴险的招式中,更显得磅礴大气,正义凛然,身法轻捷,不落下风,顾青荷心中暗赞一声。
只听一声呼喝,嘻叟纵身向后退去,对徐忆君道:“你是东流剑阁的人?”
徐忆君长剑一收,朗笑道:“不错,阁下好眼力。”
嘻叟嘻嘻一笑道:“东流剑阁的东方太白是你什么人?”
徐忆君道:“正是家师。”
嘻叟看着徐忆君缓缓地点点头,“果然英雄出少年,你的七星剑法已有几分当年东方太白的模样了。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呀。”
徐忆君心中一凛,暗想他竟认得家师的七星剑法,这套剑法是家师封钻研十几年所得,很少使用,看来这嘻哈二老不容小觑,便道:“过奖,与家师比,在下只是领略到皮毛而已。”
嘻叟道:“当年令师救过我二人一命,看在他老人家的份上,我便饶你们一命。你们快去吧。”
徐忆君暗想:“我和青荷联手未必不是他们的对手,只是人在江湖又何必树敌,更何况那位兄弟身受重伤,不宜纠缠。”便抱拳道,“多谢二老。”
嘻哈二老见他态度恭谨,心中不禁得意起来,说道:“好,看在你师父的份上,我再好心提醒你一句。东方先生与世无争,还望你不要与生幽泉的人纠缠在一起,以免毁了他一世清名。”
徐忆君心中惊道:“莫非这受伤之人是生幽泉的人?生幽泉近些年在江湖上横空出现,组织神秘,行事诡异,没有人见过他们真正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组织。只是有传言一些灭门之案似乎出自他们之手,桩桩狠辣,出手无情,却又什么也查不到。”
他不禁好奇地看向梅傲寒,却见梅傲寒冷哼一声,态度倨傲,说道:“与你们二人相比,生幽泉行事要光明磊落多了,只是不像你们一样在乎名声而已,你们有何脸面置喙?”
嘻哈二老脸色一寒,正要发作,徐忆君道:“多谢二老关心,既然二老决定饶我们一命,在下感激不尽,恭送二位。”
嘻哈二老料想占不到顾青荷和徐忆君多少便宜,梅傲寒他们今日定是带不走了,加上对东流剑阁又颇有忌惮。
当年他二人在江湖上行走之时,多做过不仁不义之事,他们又做得非常隐晦,让别人抓不到把柄,大家见脸面没有撕破,也不想多一个像他们这样的敌人,便对他二人睁一眼闭一眼。后来他二人又投靠朝廷,更是胡作非为。
有一次他们二人正在行不义之事,被东方太白撞见。东方太白竟十招之内将他们制服,使用的正是这七星剑法,他们至今想来都觉得不可思议。
他方才说东方太白救他二人一命,实则是放过他二人,望其改过自新。只是他们觉得面子上挂不住便换了种说法。反正放他二人与救他二人一样,都是捡回了一条命,便索性这样说,心中还觉得甚是有理。
如今他们见东方太白一个弟子已如此这么厉害,往日的惊惧又浮上心头,如何还敢招惹他,便说要饶他们性命。好在徐忆君也不欲与他们纠缠,也顺着给大家一个台阶下。
嘻叟听罢,转身便欲离开,忽然看到了顾青荷,双目一凝,凝视她片刻后,和哈婆双双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