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荷傲视众人,喝道:“都别动!不然我杀了他。”
原来顾青荷昨晚就盘算过,如果他指认元修明是凶手,便冲上前去挟持博格,或者大庭广众之下一刀杀了他。
南姜和大昌见自己杀了他,对元修明之事便只能再缓一缓,自己再想办法脱身。
她的短剑已被史鹏程没收,如何夺刀,如何突袭,在她一进门时便已盘算过无数遍,却没料到他竟指认自己是凶手。
顾青荷料想众人以为自己在众目葵葵之下不敢轻举妄动,趁大家惊愕之际,又飞身而出,不想一击得手。
元修明和元修烁同时惊呼道:“不可。”
顾青荷笑道:“有何不可?昨日没杀成,今日再杀也不迟。”
史鹏程怒道:“大胆贼子,你,你今日插翅也难逃,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顾青荷嘴巴一瘪,委屈道:“史大人,你不要吓我,我胆子小,万一手抖,伤到了王子怎么办?算你的还是算我的?”说着将刀往前送了一送,博格王子的脖子上顿时出现了一条血痕。
史鹏程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瞪大了眼睛盯着顾青荷,不敢说一句话。
顾青荷道:“把我的短剑还给我。快!”
史鹏程道:“那是凶器,岂能还你?”谁知他话没说完,一条腥红的鞭子缠上了他的脖子。
史鹏程惊骇的面孔顿时变了形。
顾青荷道:“我不杀你,短剑还我!”
史鹏程哪里还能说出半句话,哆哆嗦嗦的将手指向另一人,那人赶紧拿出顾青荷的短剑。
短剑一拿出来,他便觉得脖子上一松,一条红影闪动,那人手上的短剑已经不见了,速度之快,真是神鬼莫测。
顾青荷将短剑系在腰间,说道:“以后不要再随便拿我的东西了,拿了也是要还的。”说罢又低头对博格说道:“走吧,博格王子,你送我一程吧。”
博格道:“本王子身受重伤,如何能行?”
顾青荷笑道:“只要想活命,你自然就能走了。记住,我对你可不会心慈手软,大不了你和我一起死在这里。”
元修逸忽然道:“顾姑娘,你放了他,我来做你的人质。”
顾青荷道:“不行,你知道我不会伤你。至于王子大人嘛,我倒是很乐意痛下杀手的。”
元修逸瞪大眼睛看着顾青荷,模样倒是比顾青荷还焦急,他说道:“顾姑娘,你放了他,我保你能安全无虞地离开这里。何况他已身受重伤,都不知道能不能出这个屋子。”
顾青荷听他说得有理,倒是犹豫了一下,却又道:“二公子,我知道我不会伤你,用你做人质,我反倒还想着要保护你。”
众人见她要紧关头还在说这些话,不禁觉得她有些傻气,但见她说得真诚,都对她反而生出一丝好感。
元修逸不料她在这生死关头居然还想着他的安危,也一时呆住了。
元修明心中却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
博格冷哼道:“你就这么恨我?我和你无冤无仇。”
顾青荷想了一想,道:“只怪你太坏了。”
博格哈哈一笑,道:“我坏吗?我对你可不坏。我看你是为了某人吧?”
他看着元修明,脸上带着不怀好意地笑容,继续道:“只是不知道姑娘你这份痴心别人领不领情。”
顾青荷笑道:“本姑娘‘痴心’有没有我不知道。不过嘛,杀你的心却是可以有的。你这么嚣张,本女侠侠义心肠,可不会手软。”
博格又是一阵哈哈大笑道:“小姑娘,看来你是涉世未深呀。你也道我是嚣张。比起那些凭着一张漂亮的脸来迷惑女人,让女人甘心为他卖命的人,我可是真不坏。起码,我定会保护我心爱的女人,绝不会置她于危险境地。”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眼光有意无意地看向安阳郡主,后者却始终冷若冰霜。
顾青荷笑道:“你无需拖延时间。”说罢秀眉一竖,厉声道:“快起来!走出去!”
博格王子听说过她昨晚的事迹,知她行事狠绝又离奇,心想如果真的不动,她倒是真有可能会伤了自己,便挣扎着慢慢起来。
顾青荷见他脸色惨白,没走几步便汗珠淋淋,心知他受伤甚重,也不知自己能不能走出这屋子。
她一手执着钢刀,一手托着他,目光紧紧盯着周围的人,不敢有半丝懈怠。
快要走出屋外,她见史鹏程脸上突然露出一丝狞笑,虽一闪而逝,却让顾青荷心中一惊,暗道:“他在外面埋伏了弓箭手,只等我出去,好在忆君哥哥早有察觉。”
不过她不知道徐忆君是不是已经解决了弓箭手,心中也捏了一把汗,如果没有,自己带着这个重伤之人,是绝对逃不掉的。
忽见人影一闪,元修逸档在门口,“顾姑娘,今日无论如何我也不会让你走出这间房的。”
顾青荷心中大急,又听到外面脚步声越来越多,越来越急,想必是更多人正赶向这边。
元修逸见她不说话,大喊道:“王兄,你倒是说说话呀,她最是听你的,不可出去送死。”
元修明目光一沉,他知道江流川和徐忆君必在外面做好了接应,只有出去才是活路,可是此话却怎能告诉元修逸。
顾青荷听他话中之意,生怕又将自己与元修明牵扯到一起,心中一凛,心下一横,喝道:“让开!好,你不让,我就让这位王子给我陪葬。”说着便举起钢刀,当头就要向博格王子砍去,众人大惊。
就在这时,顾青荷忽然一把将博格王子推向元修逸,人影闪动中,顾青荷已夺门而出。
仓惶中,又听“啊”的一声,声音惶恐不安,众人奔出去,又是一惊。
只见顾青荷正抓着周轻倩挡在身前,一排排兵士正严整以待,手持长刀,弯弓,只等一声令下,便会冲上前来将她拿下。
原来顾青荷见博格受伤太重,带着他必难逃脱。正为难之际,忽见周轻倩站在门边。
她见元修逸对周轻倩亲爱有加,昨晚宴会上又见旁人对她甚是恭敬,料想众人不敢轻易伤她,又见她一双眼睛一直在元修逸身上,必无防备,心思一动,便在推开博格王子之际,飞身扑向周轻倩。
她不会武功,顾青荷一击便得,抓着她纵身跳出门外,成为了自己新的护身符。
周轻倩见元修逸那晚与顾青荷举止亲密,又见他三翻五次维护顾青荷,醋劲上来,也不顾横在她脖子上的刀,破口大骂道:“妖女,小贱 人,和忠顺王纠缠不清,又和修逸拉拉扯扯,你这个小淫妇。”
顾青荷本就脸皮薄,听她如此一骂,脸一阵红一阵白,几乎要哭出来。
她一分心便见有人逼近,心中一凛,暗骂道:“此时怎可有心思想这些。”
她自己今日所说所做本让她羞愧至极,听周轻倩的骂声,不怒反笑,说道:“我就是个坏人,你可要小心哦,我可保不准不会伤你。”
周轻倩怒道:“你这个小贱 人,你可知道我是谁?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顾青荷一边观察着形势,一边道:“我只知道有你在手,他们便不敢轻举妄动。你瞧,他们果然忌惮得很。”
周轻倩又骂道:“小贱 人,小淫 妇,你想怎么样?”
顾青荷喝道:“再骂就割掉你的舌头。”
周轻倩果然吓得不敢作声了,顾青荷又道:“我当然是要活命,你让他们都退后。”
史鹏程这时也六神无主了,他本想顾青荷劫持博格冲出去之后,便瞅准时机,将其乱箭射死。
至于博格,计划中他本来就是要死的,到时算在顾青荷头上,自然就是算在了元修明头上,自己顶多就是保护不力。
不料顾青荷偏偏又将人质换成了周轻倩,周轻倩之父可是城防三军主将,祖父是上将军,公公是衡王殿下,万一她有一个三长两短,自己九条命定是要陪十条的,这么一想,他不禁浑身颤抖,额上冷汗涔涔。
顾青荷今日第一次在史鹏程脸上看到了紧张之色,暗想果然挟持周轻倩是对的,只要他不轻举妄动,便可多一线生机。
史鹏程突然对元修明道:“王爷,此女在贵府行凶,如今又挟持世子妃,简直胆大妄为,还请王爷示下。”
元修明不料他竟如此无耻,冷冷道:“本王差点成为阶下囚,自昨日到现在一切行动皆由史大人部署,史大人英明神武,自有决断。况且博格王子已经安全,本王对其他的事也无权过问。还请史大人自行定夺。”
史鹏程道:“此女是贵府之人,王爷择人不善,察人不严,才致今日之祸,王爷总要有个交待吧。”
谁知元修明淡淡道:“放心,等史大人将她抓住,本王绝不姑息。”说罢便负手而立,仰头望天。
史鹏程知道今日他定是要袖手旁观了,又见身边元修逸紧紧地盯着周轻倩,关切之情溢于言表,正要相询。
元修逸道:“青荷,你放了她,我保你可以安全的离开这里。史鹏程,将所有人全都撤开。”
史鹏程听罢大惊,脸色极其难看,支支唔唔道:“可是,这,这……”
元修逸一声怒吼:“史鹏程,今日倩倩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定要你陪葬。”
史鹏程吓得腿一软,差点跪了下来。
正在苦苦为难之际,只听得一声痛苦的叫声传来,正是周轻倩口中发出的。
只见周轻倩手捂着肚子,神情痛苦,正在呻吟着。
元修逸大惊,“顾青荷,你对她做了什么?”
同样吓一跳的还有顾青荷,她怔怔地看着周轻倩,只见她脸色煞白,不一会儿额头上便铺满了一层细汗。
她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所有人都愣在当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周轻倩的贴身丫鬟扑通跪倒在地,哭道:“世子,不好了。世子妃刚刚有身孕。定是这两天的事情太多,世子妃动了胎气。世子,怎么办?”
所有人都惊在当场!
元修逸喝道:“为何不早说?”
那丫鬟哭道:“世子妃说没到三个月,不让奴婢说。”随着哭声,所有人都看向顾青荷。
顾青荷的震惊比他们更甚,这是她的护身符,却偏偏在这个时候……
她见周轻倩脸上神情越来越痛苦,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下来,心下一横,钢刀一收,正要向后跃去。
就在这时,只听“嗤”地一声,一只长箭迎面飞来。顾青荷大惊,敌临之时最忌分心,自己却被周轻倩弄得一时心乱,眼见羽箭已至,如果自己避开,定是要伤到周轻倩。
可是周轻倩已经虚弱无力,定是无法躲开,又怕真的伤了她的胎儿,无奈之下,只好俯身护住周轻倩,用后背去挡这一箭。
忽听“铛”的一声,羽箭掉落在地。
一个声音在身旁响起:“青荷,快走!”正是徐忆君。
顾青荷大喜,徐忆君拉起顾青荷便向墙外飞去。
众人松了一口气,元修逸扑到周轻倩身上,大声呼叫太医。
史鹏程一挥手,一群兵士像狼似的扑向徐顾二人。
元修明此时的心情也是复杂得很,一双眼睛跟着顾青荷上下跳跃,左右腾挪,有弓箭到之时,便暗暗替她捏了一把汗。又见徐忆君和她并肩作战,互守对方,心中又是一阵酸楚。
那些兵将哪里是顾青荷和徐忆君的敌手,史鹏程大叫道:“弓弩手准备。”
可是他连叫了几声,都不见有弓弩手应答,心下大奇。
顾青荷却毫不意外,情知是徐忆君在暗中帮助他。片刻间,二人便突出重围,飞身跃上墙顶。
二人回头,俯视着下面一群人,徐忆君笑道:“史大人不必惊讶,你的那些弓弩手都性命无碍,只是暂时睡着罢了。”
史鹏程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怒道:“你是何人?胆敢阻扰本官捉拿朝 廷要犯?”
徐忆君长剑抱胸,朗朗一笑,道:“在下徐忆君是也。”
史鹏程身边一人道:“大人,这人便是江湖新秀,丐帮副帮主徐忆君。”
史鹏程一声狞笑,说道:“我不管你什么江湖新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兵,莫非王臣。你一个小小的丐帮副帮主,竟敢公然与朝廷作对,难道不怕朝廷剿灭了你们这群乱臣贼子?”
顾青荷心中一惊,“是呀,自己怎么没想到。我孤身一人,天涯海角,连生幽泉我且不怕了,量这些人也拿我无可奈何。可是忆君哥哥是丐帮中人,如果因为我而牵累了那一众大中小乞丐,这该如何是好?”
不料徐忆君哈哈大笑道:“在下一人做事一人当。好,从今日起,我徐忆君便不再是这丐帮副帮主,丐帮也与我毫无瓜葛。”
这几句话说得斩钉截铁,毫无转圜余地。
要知道丐帮在当时算是第一大帮派,虽是乞丐头子,势力却遍布全国,更是以消息灵通著称。不然徐忆君又为何会得知博格与元修明这次机密的阴谋。而且徐忆君身为东流剑阁弟子,隐隐有接替下一任帮主之势。
他这几句话一出,众人都惊在当地。顾青荷更是惊住了,呆呆地看着徐忆君。
只听徐忆君又道:“但倘若你们敢伤丐帮中人一分一毫,就休怪我徐忆君手中这把清泓剑无情。”说罢,长剑挥动,在晨光中划出一道清亮的弧线,嗡嗡有声,无风自吟。
朝阳已出,一轮如血般的红日在他二人身后缓缓升起,俯看众生。
顾青荷侧身站在徐忆君身旁,赤蟒鞭昂首盘绕身后,秀发、衣裙随风而舞,神情清冷,一言不发。
徐忆君仗剑而立,雄姿巍然,仿若一尊守护天神,众人一时看呆了。
这一幕也被不远处躲在暗中的江流川和江映月看到了。在江映雪小小年纪的心里,种下了一颗不可磨灭的身影。
她望着如天人般的徐忆君,这才知道为何顾青荷三字如此耳熟。
她曾在东流剑阁见过一次徐忆君,他正准备下山,辞行之际好像听他和东方师伯说起过,没想到再见他,竟是这种情形下,而下一次见他不知是何时。
等大家回过神来,他二人已一跃而下,消失在天地之间。
唯有元修明眼前仿佛还留着顾青荷最后看着他的眼神,那眼神似有不舍,又似在绝别。
徐忆君携着她的手远去,她并没有拒绝,而是默默地跟着他走了。
他的心顿时像是被无数刀剑刺中,千创百孔,身子晃了晃,突然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