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
马槐文努力睁开惺忪的睡眼，往床头柜方向摸了摸，关掉手机闹铃。窗帘缝隙里溜进的光线有些刺眼，他从床上坐起，深呼吸，起床洗漱。推开房门，餐桌前的谭若冰和马晓天都有些意外。
“起这么早？”谭若冰起身走向厨房，“给你下个面。”
“你要送晓天上幼儿园，快吃吧，我自己做。”马槐文坐到沙发上，静静看着儿子。马晓天面前正摆着一盘小米粥，握汤勺的右手一动不动，左手却伸出手指，在粥里一圈圈搅着玩。
“晓天别玩了，快吃。” 谭若冰拉开儿子左手，抽纸巾正要擦。
“小鸟小鸟！”马晓天左手一甩指向窗外，粥水落地，一滴，又一滴。
“不吃算了。”谭若冰扯了张纸巾，擦干净孩子手上和地面的水，皱着眉收起碗，又问马槐文：“你今天有事？”
“嗯，排了新栏目，这段时间会早些起。”
“也好，多劳多得，下个月车位租金又要涨了。”
谭若冰收拾完毕，匆忙和晓天出了门。家里很安静，马槐文放空了思绪，让大脑慢慢清醒。
“我本是卧龙岗散淡的人，论阴阳如反掌保定乾坤……”
楼上隐约传来《空城计》的唱词，听声音是位老人家。谭若冰说过，十楼老廖总爱在阳台上练嗓唱歌，但平时这个点，马槐文还在睡梦中。他在工作日只上晚班，下午才回的单位，一直播到深夜，周末抽空和刘芝卉、杨宇排练表演，但也不早起。
“周文王访姜尚周室大振，汉诸葛怎比得前辈的先生……”
这《空城计》唱得马槐文有些饿了，他清了清嗓，模仿着老者那略带沙哑厚重的声线，唱出了口。
“闲无事在敌楼我亮一亮琴音……”一句唱罢接下句，马槐文深吸一口气，“哈哈哈！！我面前缺少个知音的人。”
楼上似乎是愣住，没再往下唱。马槐文自得其乐地笑了，他这口嗓能模仿男声女调，虫鸣兽吼，区区戏剧唱段，根本不在话下。当年在话剧社表演，演员不够，他一人分饰多角，在台上进进出出游刃有余，有些观众甚至没注意到是同一个人。空城计戛然而止，马槐文匆匆吃了面，换衣出门。
初城广播电视台坐落在友谊路，绿树成荫，这里并非商业区，平日并不热闹。马槐文停好车走进大楼，却感觉今天单位里进出的人特别多，哦，是自己赶上正常上班时间了。
“亲爱的观众朋友们，欢迎收听今天的‘晨时有约’，我是主持人顾莹。今天演播室里迎来了一位熟悉的朋友。”
“大家好，我是老马。从今天开始，我将会和顾莹一起主持‘晨时有约’，为大家带来初城第一手城市资讯。”
“晨时有约”是一档聚焦初城本地新闻及交通快报的栏目，几天后，节目将暂时交由马槐文独自主持，今天算是个过渡。
“道路是城市的血管，马路上的事，当然得问咱们的识途老马了。”
马槐文瞄了眼顾莹，这女人的嘴可不简单，舌灿莲花，信手拈来。他打起精神，沉稳上手，两人初次合作倒也顺利，节目转眼播完。
“怎么想接‘晨时有约’，跟你班又接不上。‘晨时有约’是清晨，不是凌晨。”下播后，顾莹随口问道。
“我是急人之所急，你正好可以安排假期，跟老公去旅游。”
顾莹点点手指，“那倒是。”
“不过回来以后，轮到我有求于你了。”
“我就猜到。顶你什么班？”
马槐文递过节目表，“周六周日晚，‘写意人生’，‘朝花夕拾’，如何？”
“可以。”顾莹又扫了眼节目表，“七到九点，这个时间段你要干嘛，出去给自己开小灶？”
“有点事。”马槐文向来低调，单位同事面前从不提话剧团的事。
“这个点，婚庆主持没跑了。早说嘛，我结婚找你还能省点。”
商演和婚庆主持，马槐文从来不碰。他心里清楚，无论是知名度、个人风格还是意愿，跟自己都不匹配。
“那你答应了？”
“顶多久，一个月？”
“说不准，可能短一点，或者更长。”
“小灶要开成馆子了。”
随后，马槐文又找了几位主持商量调班，周末时间基本腾了出来，为话剧排练作准备。
杨宇扯了扯衣领，电脑房里实在是很闷热。
“那什么摄影机、摄影灯、三脚架这些东西，你都有？”
“有。”
“你能拍吗？”
“能。”
“那好……哦还有，我们要剪，剪好了放网上，能做不？”
“能。”
杨宇看着凌乱的桌面，一堆纸条、矿泉水瓶，就是一样可嚼的东西都没有，不由得叹了口气。眼前这个头发打结的少年叫包海，杨宇在网上找的，挂出来的片子拍得不错，但说话实在是费劲，挤牙膏一样。
“我们不是公司，只是业余团队，今年打算出几个短片，项目合作，兄弟你看行不。”
“可以。”
“那费用怎么样？”
杨宇看着包海面前那硕大的显示器，画面被一个工作窗口全占满，看样子像是剪片的程序。屏幕尺寸可不小，但唯一能看明白的只有右上角一块区域，放着视频画面，其他地方密密麻麻堆满了各种图案、文字、数字，多瞧一眼都累。他忽然有些庆幸当年没上大学，否则这玩意估计得折磨自己好几年。
正想着，包海递来一张纸，“报价。”
好家伙，三大类，器材、拍摄、剪辑，各有各的价，名目多得像快餐店的粥粉面。他努力读着各类下的条目，摄影机、轨道、三脚架、稳定器、单人跟拍、外地跟拍、粗剪、精简、调色、特效……拍个片子那么多门道？算了，自己不懂也不需要懂，这文章带回去给老马。
杨宇拿着纸起身，“那行，咱回头联系。”
包海还在操作面前的屏幕，给杨宇比了个OK。眼前这位确实是专家，相比起来，杨宇自己倒像是个没见过世面啥也不懂的小菜鸟。不行，多少得挣点面子再走，哪怕装呢。
杨宇伸手拍了拍那硕大的显示屏，啪，啪。
包海的目光转过来，有些好奇。
“手感棒，摸着舒服，听着厚实，这显示屏一看就是高级货。”
“那是一体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