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黛池的宫殿里。
华丽的宫殿内灯火通明,黛池双手撑着下巴烦躁地趴在桌子上,桌上的茶杯已经被她摔到地上。
珠儿听见声音,惶恐地迈着小碎步走进来,“公主,你怎么了?”她始终低着头,不敢直视黛池的眼睛。
“你不是说那个女人修为极低吗?我怎么觉得她比我的修为还高?”黛池愤怒地盯着眼前的婢女,怒气冲冲地说道。
“公主,是属下失职,请公主责罚!”珠儿立刻双膝跪地,一副惧怕的样子。
黛池将仅剩的一只金茶杯扔到珠儿头上,“你说,我留你有何用?”
一道洪亮的撞击声响彻整个大殿,珠儿被砸的后脑勺处溢出鲜血,她依旧恭恭敬敬地叩头请罪,任凭鲜血流淌在地上。
黛池转过身,挥挥手,“你出去吧!我不想看见你。”
珠儿用手帕擦干净地上的血迹,缓缓退出房间,丝毫不理会头上的伤口。她握紧拳头,朝浮凉居住的宫苑看去,“浮凉,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昨日,珠儿潜入浮凉的院落,准备下毒害死她,不想中途被浮凉识破,她只好灰溜溜地逃走。一回到黛池的住所,她就受了一场责罚。
珠儿是黛池的贴身婢女,从她到天界之后,一直跟随在黛池身侧。为了报答黛池的恩情,她一直想办法置浮凉于死地,奈何五十年来一次都没有成功。
相传五十年前,黛池去凡间游玩,她乔装成大户人家的小姐在凡间的集市闲逛。突然,街角处围了一大伙人聚集在一起议论纷纷。
黛池怀着好奇心从人群里面挤进去,眼前是个偌大的广场,广场上放着许多铁笼子,笼子里都是十岁以下的孩子。他们一个个面黄肌瘦,脸上污浊不堪,茫然的大眼睛紧盯着站在笼子外面上下打量的行人。
黛池看向旁边一个斯斯文文的中年男人,“大叔,这是在做什么?这些小孩子怎么都被关在笼子里?”
中年男人上下打量她一番,露出艳羡的目光,“啧啧,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这你就不知道?”
黛池撇撇嘴,“若我知道,怎么可能问你?”
每个关在笼子里的孩子头上都插着一根草,他们的双手被困在身后,手掌又小又脏,身上穿的衣服也是破旧不堪,脏兮兮的。
“这些小孩都是被卖的可怜人呐。”中年男人无奈地叹息一声。
黛池仔细观察每一个被关在笼子里的孩子,其中一个七岁的女孩沉静地盘腿坐在笼子里,她的颈脖处有一道刀伤,伤口已经化脓,变成焦黑色的血液黏在伤口处形成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
“这个女孩我要了。”黛池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扔到看守的怀里。
“姑娘,我这里还有其他的孩子,要不看看其他人?”穿着锦罗绸缎的男人收起黛池扔过来的玉佩,谄媚地笑着。
“你不卖?”
“不是,你若非要这个孩子,若是途中发生了什么意外,我们一概不负责。”男人掂量掂量手里的玉佩,这足够买七八个孩子了。
黛池坚持道:“我就要她。”
离开人贩子市场,黛池领着女孩走进一家医馆,年过五旬的大夫将女孩脖子处的伤口清洗后进行包扎。临走时,还送给她们一些药材,万分叮嘱必须按时服用,免得留疤。
吃过饭后,黛池递给女孩一个白玉瓶,“以后你的名字就是珠儿,这瓶仙丹可帮你得道成仙,以后你这条命就只属于我,你可愿意?”
女孩颤巍巍地拿过白玉瓶,跪在地上朝黛池行礼,“主人,珠儿誓死效忠,万死不辞!”
“好,七日后巳时我在这里等你。”黛池留下一把房门钥匙起身离去,珠儿紧紧握住白玉瓶,似乎下定决心要报仇雪恨。
七日后,坊间传闻出现了一位黑衣女子,此人行踪成谜,在一夜之间血洗各大人口贩卖场所。此事轰动一时,引起当朝天子重视,下令四处找寻黑衣女子的踪迹,并且严厉整顿人口贩卖交易场所。
在一片郁郁葱葱的山林里,一间粗糙的茅草屋孤零零地隐匿在茂盛的竹林里。珠儿已长成十八九岁的姑娘,脖子上的疤痕早已消失无踪,她身穿黑色的夜行衣,身边围绕着十几个身穿破旧衣服的小孩子,个个面黄肌瘦,看得出来都遭受过人贩子们的折磨。
黛池突然出现,站在珠儿身后,“你为何要枉造杀孽?”
珠儿听见熟悉的声音,立刻双膝跪地,“主人,珠儿错了!但他们都是无辜的孩子,请主人放过他们一条生路。”
黛池扫过数十个被贩卖的小孩,语气舒缓道:“既然如此,你就跟我走吧!”
后面的孩子看到黛池衣着华丽,以为是人贩子的头目,吓得纷纷躲在屋子里面不敢出来,却都探出小脑袋朝外面观望。
“是,主人。”珠儿看了眼身后的小孩,终是选择离开这里,履行诺言。她临走之前,凭借着得到的能为,洗劫了几位官宦人家,给这些孩子们储备了一些粮食,并让他们学会播种和种植。
六十年后,黛池受天启之命去矶渊历练,她派人将浮凉叫到此地。满山的红花与彩霞交相辉映,仿佛置身于一片花海。浮凉怀着戒心来到这里,却见黛池孑然一身站在花丛里。
自从那次瑶池盛会之后,浮凉便与黛池保持着距离,只要是黛池出现的地方,浮凉都会远远的避开。夕阳映照在黛池单薄的身上,更加衬托出她的柔弱和娇媚。
“浮凉,你说这里的风景美吗?”黛池转过头,朱红色的双唇好似粘上了一抹血色,她脸色苍白,表情肃然。
浮凉自知黛池对自己恨之入骨,但是看到如此可怜的她竟然有些于心不忍,“黛池,你怎么了?”
话音刚落,只听见剑刃出鞘的声音裹挟着一阵冷风从耳边吹过,浮凉右耳上挂的吊坠应声落地,她感受到黛池浑身充满杀气,咄咄逼人地看向自己,一把长剑停留在自己眼睛上方。
“浮凉,你还是那么容易相信别人。”黛池冷笑。
浮凉刚要催动灵力,只觉得身体毫无力量,脚底发软。
“你可知这一大片的红色花朵是什么?”黛池屏住呼吸,一柄长剑直指她的咽喉处,“此花无味,却是含有剧毒,它的花粉能随风飘散万里,凡是闻到此花粉者皆会心脉受损,将无法修炼。”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不动手?”浮凉只感体内灵力四溢,心脏急剧跳动,呼吸困难,好似有数万只虫子在啃食她的五脏六腑。
不知何时,珠儿戴着面纱出现在浮凉身后,一剑贯穿她的胸口。地面不知何时变得松软,脚下生出一个黑洞由小到大扩散。
珠儿推出一掌,浮凉被她推入黑洞里,身边的风声呼呼刮过,浮凉只觉得这个黑洞里深不见底。
等她再次睁开眼睛,身边站着一个中年男人。男人身穿玄色长袍,波澜不惊的脸上带有一丝愁容,“你可是浮凉?”中年男人拿过水袋递给她,“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竟然不死,当真是奇迹!”
“你是谁?”浮凉坐起身子,打量周围陌生的环境。
“紫君,”中年男人难得露出微笑,“没想到你就是那个孩子,那些书籍你可有仔细翻阅?”
浮凉这才想起来她居住庭院的那棵桃花树下,总是偶尔会出现一些关于修习仙法秘术的书籍,正因为那些书,她的修为才能变得如此强大。正要运转灵力,中年男人惋惜地摇摇头,“你如今身中剧毒,怕是再也不能修习仙术了。”
“前辈,你为何会帮助我?”她被带来天界之后,天启就下令她不得修习仙门秘法,就算在天界闲逛,也是处处受到限制。
“我是受一位故友的嘱托,你莫要深究。就算我今日能救你一命,怕是难以保你一生,为今之计,你必须学会生存之道,要忍辱负重,苟且偷生。”
浮凉不明白紫君的一席话,迷惘地看向他,“我既是受到黛池的陷害,自然会让她付出代价,今日之事,多谢前辈相助。”
紫君连忙挡在她身前,“小娃娃,你怎有力量同他们抗衡?‘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你忍得下这一时,时机自会到来。”
一番相劝下来,浮凉终于打消了报仇雪恨的念头,她辞别紫尊之后,带着满身伪装的伤痕回到院落。
黛池正在喝茶,见珠儿走进来,抬起头问道:“她怎么样了?”
“浮凉满身伤痕的回去了,恐怕最近一段时间,她都不能正常下床了。”
“什么?她还活着!”黛池气急败坏地将茶杯扔到地上,温热的茶水溅到珠儿脸上,但她毫无异样。
“公主,珠儿该死,请公主责罚!”珠儿连忙下跪求饶。
“她这次能活下来,下次未必了。”黛池阴冷地笑笑,朝珠儿挥挥手,“你下去吧!七日内不要出现在我眼前,我看到你心烦。”
浮凉回到住所,想到如今这般犹如弃子的生活,她伤心欲绝地放声痛哭,现在的她灵力尽失,黛池要想对付她,简直是易如反掌。
在某个漆黑的夜晚,她独自来到天池边,池中的一株并蒂莲吸收天界灵气,长得风姿绰约,亭亭玉立。要是能做一株荷花,总好过这样的人生,她纵身一跃,跳入天池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