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才自那晚去了那高太公家后,足有五六天时间才又过来。
他来的那天仍有一只眼睛还有些红肿,他见玥儿不声不响地对着她笑,就讪笑着说这些天太忙了没来得及过来,并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说这眼睛是打猎时不慎撞到蜂窝被蜂蜇了一下。
玥儿听了,也不回话,只说以后多注意些,便调皮地举了举手中绣着的那个荷包,抿着嘴笑着点头,那笑一看自不言而喻。
一时间,羞得高才脸如戏台上的大红脸,王顾左右而言他说起他带来的那一大片羊肉。
高才这次过来,不知怎么,竟给石翼他们带过来半片羚羊肉。
他说前天碰到一大群羚羊,猎到好几只,因而给他们带来半只,好让他们天冷了炖些羊汤补上一补。
石翼看着那半片羊肉,连声推说这要吃到什么时候,就说留上一块就好,其他的还是要他拿走。
高才哪里肯听,许是因眼睛的缘故,他也不再停留,就挥着手告辞走了。
石翼哪里肯依,仍拎着那羊肉追了出去。
玥儿听了,知高才心存感念,她看石翼一直追出门去,忙出门叫回了他。
但这片羊肉对二人来说,还是实在太多了。
石翼说虽然天凉了,但这肉搁久了肯定会坏的。
玥儿说高兄弟既然拿来了又怎么会再拿回去,实在不行就送给别人吧,一句话提醒了石翼,他正想着怎么能回报那些宅院的师傅们,因而第二天上工时,他便与玥儿说了,割下一块留了家用,其他的就拿到宅院给那些师傅们吃。
在这年景不好、少油缺粮的日子,这么多羊肉对于一户人家来说近乎于奢侈,特别又是这么一大块新鲜上等的羊肉,即便如钱管家他们,也是非常难得。
钱管家见石翼带来这么多羊肉,就让刘师傅放下手里的活,给大家做顿好吃的。
于是,刘师傅从早就开始忙活,他将那羊肉剁下一大片,足足用了一个多时辰,熬了一大锅香喷喷的羊汤。
中午时分,众人喝着油花四溢的羊汤,啃着那满口生香的羊排,连说很久没吃这么痛快的饭了,都说好吃。
石翼不大喜食这些肉食,他坐在一旁,看着师傅们个个吃的兴高采烈且又心满意足的样子,他的心里忽然生出个想法,想这儿现已无什么活计,这么长时间来,师傅们对他一直照顾有加,关怀备至。
而自己将要走了,却始终无以为报,他怎么没想着早些跟高才兄弟打些猎物来来回报这些师傅们呢,现在,那些箭枝他已做了二、三十根了,也正好看看那些箭枝做得怎么样,何不试试呢?
况且,高兄弟也一而再再而三邀自己跟着他打猎去,这不正巧也是一个时机吗?
想到这儿,他便拿定主意,在下工时,他悄悄告诉钱管家,说现在已无多少活计,他这段时间不打算过来了,要和那高家兄弟去学学狩猎去,麻烦他们先照看着他的马车,等有事时他再过来帮忙。
并说自己肯定会隔三差五地过来,他让钱管家给两个师傅及张十五说说,免得他们心里不乐意。
钱管家听了,他知这兄弟说不定哪天就离开这儿了,想他肯定还有别的事情,一直拴在这儿固然也不是办法,自是答应,并叫他安心,会把那大红马照顾好的。
天交黑时,高才因昨天走得匆忙,回去想想感觉有些欠妥,想玥儿刚开始提及翠兰姑娘时自己天天与他们照面,这事一过就几天不见踪影,叫人觉得太奔走如市,因而吃过晚饭,他又过来。
在听说石翼要跟随他打猎的事后,他不禁喜上眉梢,连声答应,并说好明儿一早赶马车过来接他,他们要先到校场先练习上几日,然后再跟着大家一起进山,这不光是成年男子打猎前的仪式,也是老祖宗多年间传下的规矩。
晚上睡觉时,在得知石翼将要跟随高兄弟准备狩猎去,玥儿从心里感到由衷的高兴,因听那高二嫂断断续续的闲聊中,玥儿听出今年冬猎对高家大哥或者说对高才这一家来说至关重要,好像要通过打猎来求什么执事一职,如石翼真能练习好了,肯定会对他们有大的帮助,这样也能回报高家平日对他们的照顾。
但也不知怎么,自她听石翼说后,心里也不由有些胡思乱想,生出一些不安的想法出来,总觉得怪怪的,有些心塞的感觉。
半夜里,玥儿在迷迷糊糊中被阵阵“呼呼”的声响惊醒,她睁了睁惺忪的睡眼,听声音知又刮起了大风,她伸手往床边摸摸,正碰到石翼那挺直的小腿上。
玥儿顿觉心安,其实她也感到奇怪,因每天早晨她起床时,石翼都在东屋里的那个床上睡着,但每次夜半醒来时,石翼每次都会陪在她的身边。
她不知道,他是早晨离开这儿还是等自己睡熟时离开的,但要说是睡熟时吧,每次她夜里醒来却都会见他还在一侧陪着自己,陪着自己在漆黑的夜里,令自己安心而无所惧怕。
她听着窗外那忽紧忽慢的风声,暗暗责怪自己庸人自扰,这些时日里,这么多事都平安度过,会有什么事呢。
她翻了个身,想明早要给石翼找出那身贴身的衣服换上,最好再做个绑腿,这样看着干净利索,想到这儿,她又沉沉地睡去。
第二天一早,玥儿在倭瓜清脆的叫声中醒来,她听着倭瓜是在院子里叫着,她有些奇怪,倭瓜怎么出了门。
她略一思量,赶紧起来,暗说今天怎么睡过了头,她听到院子里有零落的响声,显然是石翼在收拾晚上被大风吹乱的院子,只是,她感到纳闷,感受着从窗外透进屋里的光,怎么比平常暗了许多。
她出门一看,但见天色阴沉,乌云密布。
不知何时,天上堆积了黑压压的层云,似给长空罩上了一口大锅盖,盖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