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寒闻得杨呈忠所言异事,正是惊奇,忽一双生门弟子门外请见。
林丛忌命其入内答话,那弟子依命进内,依次施过礼。
林丛忌道:“可有异样。”
那弟子道:“回少门主,灵虚观并无动静,小人觉情况有异,不敢不回。”
林丛忌道:“何等异样。”
那弟子道:“若论往常,灵虚观早已尽数出动,散于各处,伺机毁扰。现如今,灵虚观之众皆躲于帐内,安静非常。”
林丛忌思虑片刻道:“盯紧些。”
那弟子领命,施礼退步。杨呈忠忙将其唤住,道:“现秋收时节将近,不容闪失。敌之诡谲,小心提防。”
那弟子称是。
杨呈忠又道:“我三门虽无伤人之念,更不可轻敌而致兄弟伤损。传令下去,敌有诡计,明目细辨。”
那弟子施礼称是。
杨呈忠道:“每过一个时辰回话一次。”
那弟子称是,施礼离去。
柯显杰道:“二兄长之令,怕不会惹得门内弟兄笑话吧。”
杨呈忠道:“若能引得众弟兄一笑,也是值得。秋收事重,弟兄安危更重,不可因灵虚观实力羸弱而容其有诡计之机。”
林丛忌道:“二弟安排,着实妥当。”
杨呈忠起身施礼,道:“小弟僭越了。”
林丛忌道:“你我本是同宗兄弟,何须这般。”
杨呈忠称是,复坐了。
凝寒道:“敢问师兄一句,往年间,灵虚观施何诡计。”
闻得此言,林丛忌,杨呈忠,柯显杰皆不言语。
半日,杨呈忠道:“往昔旧事,羞难启口。轻敌自重,致多位弟兄身伤。”
凝寒闻此言,不便再问。
时过一时辰,双生门弟子回话,灵虚观如旧。
至掌灯时分,回话道,一日未见帐外半分人影。
二日入夜,传话道,仅饭时,见炊火之众,其余未见。
至三日一早,千机门弟子传话,道:“今日天未大亮,灵虚观那北行之众已回营。”
众人一惊,林丛忌道:“去时几人,来时几人,可是增援。”
那弟子道:“去十三人,回十三人,未见增援。小人尤觉不妥,已派数位弟兄北行探查,行十数里,方才回话未见有援。”
林丛忌不免沉思。
杨呈忠道:“查探之弟兄可已回来。”
那弟子道:“暂未回来。小人所派皆是门内好手,纵有交手,亦可全身而返。”
杨呈忠道:“速去传令,命北上弟兄速速折返,入得灵虚观地界,难保不失。”
那弟子领命,又转身看向林丛忌。
林丛忌略一点头,那弟子施礼离去。
杨呈忠端起茶杯,送至嘴边,双唇不启,双臂空悬,双眼直直盯着地上。
柯显杰道:“怪哉。”
杨呈忠复将茶杯搁下,道:“三弟也觉怪么。”
柯显杰道:“灵虚观所为,悖于常理。”
凝寒听得糊涂,道:“敢问二位师兄,何处怪异,小弟愚钝,未瞧得出。”
柯显杰道:“愚兄愚钝,不善揣测人心。冷师弟细想,灵虚观此行是何目的,连日所为又是如何。”
凝寒不免思索。
柯显杰又道:“灵虚观之行,不过扰我界内耕民不安,搅我界内秋收不顺,以图乱我三门正事,毁我三门秩序。往年间,纵使我三门同至,搅扰之行亦未有断。现如今,我等来此数日,灵虚观竟无半分动静,私觉怪异。”
杨呈忠接口道:“不止于此。北行之人又何目的。若是回门寻援,未见来人,况不过扰我耕民不安,此等末事,非无能者不甘此行;又时间上更是有异,三日工夫,日夜兼程,疾行不歇,虽是可得来回,其目的又是为何。”
林丛忌道:“此数年,我三门向来示弱,不过以武力吓退灵虚观众人。以付经义性情,若非冒进,便是诡策。”
林丛忌话未完,只闻一双生门弟子门外道:“敌营异动,急来回禀。”
林丛忌急道:“进来回话。”
那弟子进门,尚未行礼,林丛忌道:“何等异样。”
那弟子施礼道:“回少门主,灵虚观于营中操练。”
林丛忌道:“何时之事。”
那弟子道:“不过一刻钟。”
林丛忌道:“数量几何。”
那弟子道:“已然半数。”
林丛忌急忙起身,杨呈忠,柯显杰,凝寒亦相随起身。
林丛忌道:“前方带路,且瞧上一瞧。”
凝寒随林丛忌,杨呈忠,柯显杰一道,同出屋门,出村北行,至一丘上,灵虚观营帐尽入眼底,瞧得仔细。
但见灵虚观门人,或持刀枪,或执棍棒,齐阵操练。
瞧了半刻工夫,柯显杰不免笑出声来。
凝寒不解。
柯显杰道:“往日与此些人交手,不曾察觉。今从旁观瞧,阵势零散,招式杂乱,甚觉可笑。”
语毕,忙一手掩口,强行忍住。
杨呈忠道:“如此时候,于我三门跟前操练,意欲何为。燕还礼更是督于阵前,本意为何。”
凝寒道:“燕还礼,可是那背对你我之人。”
杨呈忠称是。
但见燕还礼,穿一身半旧深蓝色束口衣裤,以一蓝绦束发,单论衣饰,实比余众皆要好些。
柯显杰道:“阵前操演,不过振自己气势,如此班门弄斧却是难见。”
林丛忌道:“且至灵虚观营前,瞧个明白。”
杨呈忠略一点头。
柯显杰道:“长兄之意虽好……小弟忍住便是了……”
凝寒道:“我等立于此处,必已被灵虚观众人察觉,如此径直至其营前,可是妥当。”
林丛忌道:“冷师弟过虑。如今,我等便明目张胆行至其阵前,谅他也不敢动手。”
言毕,抬步下丘行于前,杨呈忠,柯显杰,凝寒一道随其行。
四人行至半途,但见操练众人,慌慌兽散,弃刃满地,燕还礼更是不知何时没了踪影。
杨呈忠不免诧异,看向林丛忌;柯显杰以手掩口,以阻笑声。
林丛忌道:“暂且回去。”
四人回至屋内,方才坐下,便有一千机门弟子回话。
那弟子依命入内,杨呈忠道:“可有异动。”
那弟子道:“小人不知算不算的异样,不敢不来回禀。”
林丛忌道:“讲来便是。”
那弟子称是,道:“自少门主离去,灵虚观复又操练,如无事一般。”
林丛忌沉思片刻,道:“且好生盯着。”
那弟子称是,施礼离去。
第二日,回禀依旧;
第三日,回道,近前则散,远离又聚;
至第七日,回道,散于营外,状若懒散,其余照旧。
第八日,忽一双生门弟子回话,道:“禀少门主,庄内耕民多有吵嚷,道,现秋收佳期将尽,再拖下去,一年收成,恐毁去大半,来年春耕更是耽搁。小人好容易将村民暂且安抚住了,急来回禀,求请少门主决断。”
林丛忌沉思片刻,道:“你且门外等候,容我等商量一番。”
那弟子领命,退身至门外。
林丛忌道:“诸位有何高见。”
杨呈忠道:“秋收之事,实为紧要。只灵虚观日日操练,耕民见此,唯恐生怵。”
柯显杰道:“二位兄长恐是过虑了。灵虚观众人身手如何,我等皆是见了,有我三门弟子守于一旁,谅他也得退避几分。”
杨呈忠道:“莫让耕民冒此险。灵虚观真意为何尚不可知,倘真动起手来,伤田毁粮必不在少数。”
杨呈忠又道:“再拖下去,只怕灵虚观奸计或要得逞。”
林丛忌道:“此数年间,灵虚观屡屡骚乱,我三门又不能除此祸患,民心已多有不稳。若今年秋收难成,虽同是沐氏一族,又不知滋生何事。”
林丛忌又对凝寒道:“冷师弟有何高见。”
凝寒道:“此我倒不懂了。”
林丛忌道:“但讲无妨。”
凝寒道:“往年是何种形状。”
杨呈忠道:“往年间,灵虚观皆是用强,我等不得已出手将其逼退,保秋收无碍。今年形状,冷师弟也是见了,灵虚观演兵不动,我等也不便贸然出手,就此僵住。敌不退,耕民安危难保,秋收难保,民心难保。”
凝寒沉思片刻,道:“小弟一路行来,看尽饥民苦相,再见此世外之境又入荒凉苦楚,着实不忍。小弟愚见,尽早收粮着实紧要。”
林丛忌道:“此倒合我主意。”
杨呈忠道:“倘灵虚观趁此侵扰,如何得了。”
柯显杰道:“我三门弟子虽不能助耕民一力,与灵虚观一战尚且容易,倒不惧他来犯。”
杨呈忠道:“可这……”
杨呈忠话未出口,却被林丛忌止住。
林丛忌将那弟子唤进屋内,道:“你且告知村内耕民,今日速将人力器具准备妥当,明日抢收,务必以最快速度将田中粮食收完。再有,传我命令,三门弟子,散于田中各处,必要保得秋收无碍。”
那弟子领命去了。
二日天未亮,柯显杰叩开凝寒房门。
凝寒忙起身,点起灯,请柯显杰入内坐了。
柯显杰虚施一礼,道:“搅了冷师弟好梦,是愚兄之过,只……”
凝寒见柯显杰有所犹豫,道:“师兄有何吩咐,但讲无妨。”
柯显杰道:“吩咐倒是不敢。长兄有令,命我兄弟三人卯时齐聚,点齐门内弟兄,派外早守。长兄吩咐,冷师弟本是外客,又同劳累数日,此又我三门与灵虚观恩怨,不便冷师弟枉添是非。依长兄之意,倒是想着冷师弟连日劳累,也该好生歇上一歇。只……再见冷师弟,不曾想冷师弟修为增长如此之快,愚兄平生最为敬佩凭己力及进修行之人,私想着有冷师弟在旁,可凭添一份助力,以防万一。”
凝寒道:“全凭师兄一话便是。”
柯显杰轻施一礼,道:“愚兄先谢过。”
柯显杰又道:“若言私意,愚兄倒是不想冷师弟趟此浑水。只……愚兄有一事,不愿再瞒,冷师弟听罢,可别恼我。”
凝寒忙问何事。
柯显杰垂头半日,道:“昔日贵门申长老途经敝门,转冷师弟之语。愚兄敬佩申前辈之心,冷师弟心内知晓,得此良机,必趁夜求拜。不曾想,申长老竟如此平近,与之交谈,受益颇多。临别前,申长老有一话吩咐,言道,若冷师弟来访,莫视为外客,白日同行,必有所帮衬。愚兄想了一宿,还是请冷师弟同行是好。”
凝寒道:“此为申长老吩咐?”
柯显杰称是,忙起身施了一礼,道:“冷师弟若是恼我,随意打骂便是。”
凝寒忙起身,还了一礼,道:“既是申长老吩咐,不敢不从。纵使无此,小弟又如何肯袖手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