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木前一共五十八人，青壮不过二十，这会子一哄而起，也来不及收拾家当细软，扶老背幼上明月山，行动甚缓。
溪岚看着不对劲，生怕鬼子追上，走至最后用树枝把众人的脚印扫去。
陈钱一也看出名堂，等到分叉路的时候竟然拄着拐杖巍巍颤颤往山沟行去。
“爷爷你做啥子！”
“丫头，爷爷爬不动山，但是可以把鬼子引到山沟，给后生们争取逃生时间。你快去，我这把老骨头活得够够的，今儿个说什么也要带几个鬼子陪葬！”
“不成！我也练过功夫，我和你一起引开鬼子！”
这时平四的小儿子锡十突然“哇”的一声哭囔道：“呜呜，我娘不敢上茅厕，叫爹爹一起去，咋没见他们跟过来，呜呜……”
“诶！你这丫仔咋不早说！”
陈钱一气得差点跳脚，村民亦嘈杂一片，踌躇不前。
平四是锡九亲爹，溪岚如何能放任不管，她也不作迟疑，快步往村子方向而去，却被孙二狗拉住：
“还是我去吧！刚刚你一喝就腿软，跑得没我快。”
孙二狗说完大步当先，身影渐远。
“砰！”“砰！”“砰！”
村子的方向传来三声枪响，鬼子得意的狂笑夹杂“八格牙路”“肯格牙路”之类的粗话。之后喧嚣分散至每个角落，不时响起刺耳的打砸声。
祠堂方向，火光冲天，竹木爆裂似悲哀奏乐，那是鬼子必行的灭祖仪式。
陈钱一老泪纵横，几近晕厥，溪岚忙上前扶住，亦跟着流泪。
“钱字辈的老人都出来！”
陈钱一大声喊道。
“鬼子发现村里没人肯定会上山搜索。我们这些老骨头最小的也七十岁，爬山也爬不动，只会拖累后生。”
“你们要是怕死就走快点，跟着男丁带妇幼躲星月洞十天八天；要是死之前能带个鬼子陪葬，此生也无憾！是个道理么！”
“我是你们族长，不强迫你们出命，不怕死的跟我去山沟！”
陈钱一说完已是上气不接下气，所有钱字辈的老人没有丝毫犹豫，纷纷站过来。
钱六婆和身边的几个老妇低语商量，亦表示要随自己男人打鬼子。
陈钱一急道：“你们上山去，嫁到陈家的妇女该当受陈家保护！”
“妇女咋滴，男女平等！老头子走了我也不独活！”
众人争论不休，而村子早已搜刮得七七八八。
孙二狗熟门熟路专挑阴暗处躲躲藏藏，终于找到平四家。
屋子木门被踹个粉碎，厅前的老黄狗血流如注早已断气。卧房里，平四婶撕心裂肺的哀求和鬼子的淫笑深深刺痛人心。
孙二狗哪还不明白正在发生的事。他悄悄进屋，从厨房顺把菜刀，蹑手蹑脚走至卧房，一眼看见平四叔死不瞑目的惨状以及床铺上脱掉裤子的鬼子。他登时血气上涌，挥舞菜刀对准鬼子脖颈乱砍……
平四婶早已神志不清，双目无神趴在丈夫身上抽泣。
孙二狗小声劝道：“四婶，咱赶紧逃哩！等下鬼子又来了！”
平四婶不为所动，突然瞄一眼鬼子架在门凳上的刺刀，直直撞过去。
“四婶！”
孙二狗不由怔住，狠命抹一把眼泪，闯入夜色中……
注释：
灭祖仪式，是鬼子践踏中华文化的惯用伎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