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门打狗,陈公公逞强(下)
本篇参考剧情第四十一集
天良发现肯定是没戏了,指望朱七、齐大柱坦白从宽更是无稽之谈,两人不等周围小太监上前,干净利索地站起身,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出了院门。陈洪抬起头环视四周,眉宇间带着几分锐气,趾高气昂地朗声说道,“下面该轮到你们办差了,徐阁老和那几个内阁阁员,还有六部九卿的堂官们,眼下都在内阁值房候着,你们去,叫他们各自写辩状,与海瑞有关的就写有关,与海瑞无关的就写无关,不要冤枉一个好人,但也不要放跑了一个逆贼。一个刑部侍郎、一个大理寺少卿、一个副都御史,论官职他们都是你们的上司,可你们心里要琢磨明白了,你们是奉旨办差,在查清楚之前,他们什么也不是。‘忠’字当头,你们的前程谁也动不了,卖人情、留后路,那就什么后路也没有了,听明白了?”陈公公哔哔了半天,说的净是些片儿汤话,你让这些内阁阁员、各部堂官挨个写辩状,等着他们天良发现,自己揭发他们自己,这不是扯淡呢么。
有一说一,照陈洪这个查法,明摆着就是在故意糊弄差事,“忠”字当头自然不假,可好不容易捞到一个,既能卖领导人情,又能给自己留后路的机会,用前列腺想也知道,谁还会在乎查逆贼的事儿,关键是不能冤枉任何一个好人,尤其是自己的领导。陈公公说地是口干舌燥、大义凛然,一个刑部侍郎、一个大理寺少卿、一个副都御史,各是一副心安理得、心领神会、心照不宣的模样,冲着陈洪弯腰拱手,异口同声地答道,“卑职明白”,陈洪无所谓地挥挥手,说了声“去吧”,三个人齐齐转身退了出去。陈洪微微扭头,轻轻唤了一声,“石公公,孟公公”,“属下在”,两位公公各自上前一步,低着头小心翼翼地侧耳倾听,“会集五城兵马司和顺天府九城戒严!那个海瑞招供之前,一个官都不许出门”,陈洪一句话说完,不再理会两位公公,倒背着双手,自顾自地走进了值房。
赵贞吉步履匆匆地去了诏狱,要连夜提审海老爷;徐阶则是领着阁员和一众堂官,在内阁值房里忙着写辩状;陈洪得了道长的口谕,带着那封《治安疏》,一刻不停地赶到了裕王府。陈洪进了裕王府的书房,冲着裕王磕头行礼,又恭恭敬敬地双手递上了《治安疏》,裕王将奏疏轻轻摊在书桌上,好似老僧入腚一般,静静地立在案边,低头默默地读着奏疏,眼中时不时地闪过几缕微光。陈洪怔怔地望着裕王,心中不禁暗自讶异,眼前这个临危不乱、处变不惊、从容不迫的男子,真的是那个唯唯诺诺、孱弱无能、胆小怕事的裕王嘛,如今《治安疏》都摆在眼前了,这裕王怎么半点反应也没有,难不成是白天肉毒杆菌打多了,晚上变面瘫了。也不知过了多久,裕王依旧立在桌前摆着pose,一动不动、一言不发,脸上更是没有半点表情,陈洪心中一阵无奈,小心翼翼地轻声试探道,“王爷、王爷,万岁爷有旨叫奴婢问王爷,看了这道奏疏后,王爷如何回话”。
裕王也不看陈洪,双眼虚望着前方,继续努力地凹着造型,提高了声音,恶狠狠地答道,“听清了如实回旨,此人竟敢如此狂悖辱骂父皇,作为儿子,我必杀此人...”。陈洪闻言如释重负地喘了口气,眼中满是欣慰,急忙拱手说道,“奴婢一定如实回旨...”,只可惜陈公公话音未落,便被裕王毫不留情地打断了,“我的话还没有完,可作为列祖列宗的子孙,我若能继承大统,必重用此人”。陈洪被这话吓地浑身一个激灵,差点就跪了下去,不自觉地用余光扫向了书房门外,很明显是在担心隔墙有耳。讲道理,裕王所谓的“必杀海瑞”,明显就是句空话,毕竟这会儿道长还健在,到底杀不杀海瑞这厮,做儿子的说了也不算数,要道长说了才算数;所谓的“必重用此人”,分明是在火上浇油、刺激道长,裕王表面上说的是自己日后要重用海瑞,暗地里却是在提醒道长,要想杀海瑞,您老可得趁早,否则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儿了。
也不知这位裕王殿下今晚是怎么了,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张嘴便是这种大逆不道的虎狼之词,关键是人家父子俩说几句气话无所谓,夹在中间传话的陈公公,那才真是倒了血霉呢。陈洪此时只觉得胯下莫名一阵蛋疼,满脸尴尬地望着裕王,弱弱地劝了句,“王爷,奴婢恳求王爷,将这后一句话,收回去”,裕王狠狠瞪了他一眼,倔强地说道,“不收回,我绝不收回”。
正所谓天理循环、报应不爽,现世报来的总是这么地让人猝不及防,前半夜在玉熙宫,赵贞吉逼陈洪收回“英雄好汉”这句话,陈公公仗着身后有道长撑腰,梗着脖子说“绝不收回”;后半夜在裕王府,陈洪求裕王收回“必重用此人”这句话,裕王仗着自己是大明储君,照样是梗着脖子说“绝不收回”,一样的口无遮拦、一样的肆无忌惮、一样的有恃无恐。陈洪怔怔地望着,眼前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孔,只感觉一股凉意从胯下直窜脑门,想再劝些什么,却终究是有口难言,裕王脸上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瞥了眼诚惶诚恐的陈洪,继续侃侃而谈,“我知道,父皇疑心是我在指使这个人,上了这道疏,疑心我要逼父皇退位,我这就写本章,恳请父皇开去我的王爵,罢为庶民也好、赐我自尽也好,我一定立刻奉旨”。面对道长的咄咄逼人,裕王果断选择了,最强硬也是最直接的回击方式,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老子不装了、摊牌了,去特么地大明储君,老子不干了。
裕王心里清楚,自己今晚说的所有话,都会一字不落地传到道长耳朵里,自己既然选择了摊牌,索性就把红线清清楚楚地画出来,抛开一切事实不谈,今晚的事儿,只能是海瑞的个人行为,如果道长要疑心到自己身上,那就不要怪大明储君直接掀桌子了。毁堤淹田为什么只能是河工失修,因为不如此,便会动摇国本;同理可证,海瑞今晚所做的一切,也只能是他个人的行为,因为不如此,同样会动摇国本。大明朝有且仅有一个君父,也同样有且仅有一个储君,这便是大明如今最大的国情,也是黄锦口中所说的,“父子同为一体”的朴素真理,现实情况摆在眼前,无论道长心里再怎么不爽,也只能捏着鼻子忍了,谁让他年轻的时候不努力多生几个儿子呢。当初道长为什么能继承大统,还不是因为堂兄朱厚照同志,走的时候连个正经儿子都没有嘛,殷鉴不远呐,别管裕王再怎么操蛋,好歹也是道长亲生的,这偌大的家业不留给自己儿子,难道还能留给侄子嘛。
裕王一番话说完,竟然真扯过一张纸,装模作样地提起了笔,做势就要奋笔疾书,陈洪见状只觉得头顶上轰隆一声巨响,整个人突然都不好了,就裕王爷刚才说的那些虎狼之词,别说是讲给道长听了,陈公公自己听了都差点被吓出心梗来,有些气话说说也就算了,裕王真要是动笔写下来,变成了“墨吃纸”,今晚的事只怕无论如何都不能善了了。陈洪骨子里当然希望道长、裕王斗地不可开交,方便他左右逢源、火中取栗,但前提是要斗而不破,父子二人在桌子底下怎么踢腿、踩脚都可以,但绝不能掀了桌子。父子同为一体,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真要因为海瑞这封《治安疏》,逼地裕王走投无路、掀了桌子,道长肯定会把陈洪推出去背锅,到时候陈公公挨了千刀万剐,人家俩人照旧父慈子孝、和好如初,你说陈公公他冤不冤。
情急之下,陈洪也顾不得许多,一个闪现窜到裕王身边,双手死死攥住裕王那只握笔的手腕,满脸惊恐地苦苦哀求道,“王爷,王爷!王爷想亡了列祖列宗的江山嘛”。讲道理,裕王手里提着笔,只是想给道长画条红线罢了,并不是真要写什么本章,刚才的一幕不过是逢场作戏,演给道长看的,列祖列宗的江山,裕王肯定还是要的,既然手腕被陈洪攥住了,索性便停了笔,眼含深意地盯着陈公公看了半晌。陈洪一手攥着裕王的手腕,小心翼翼地用另一只手,去夺裕王手中的那支笔,裕王也配合地松开笔,冷冷地叹道,“列祖列宗的江山,已经要亡在你们这些人的手里了,还用得着我去亡吗”。毕竟还没到狗急跳墙的时候,裕王也不是真想跟道长掀桌子,话锋一转,又走回了反贪官不反皇帝的老路,将一口亡国的搭锅,狠狠扣在了陈洪等人的头上,哪怕《治安疏》就摆在眼前,也绝口不提道长应该承担的领导责任。
陈洪眼中闪过一抹苦涩,楚楚可怜地望着裕王,万般委屈地问道,“王爷这话,包括奴婢?”,见裕王面沉似水、无动于衷,陈洪缓缓松开了裕王的手,四周张望了一阵,发现书案上摆着一把宝剑,便走过去拔出宝剑仔细打量了一番,用余光扫了眼裕王的背影,又捧着剑挪了几步,故意走到裕王侧面,双手把宝剑举过头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悲痛欲绝地喊道,“王爷如果这样看奴婢,现在就赐奴婢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