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收到红儿的来信后,两人一路马不停蹄地往南方赶。
眼看着丘孜国界近在眼前,寤歌担心姬焱身子吃不消,特意找了一家客栈安顿下来。
出门在外,倒是没什么讲究。所以在那掌柜开口说只有一间上房时,寤歌立马拍板答应了,完全不在乎姬焱在一旁欲言又止的模样。
不过等旁边那道视线再次瞟过来时,寤歌终于还是忍不住发火了。
“我说你行了啊!我还能吃了你不成,一个大老爷们瞎矫情些什么劲?”
“我不是……”
寤歌懒得理他,上楼的时候踩得老旧的木地板咯吱作响。
其实寤歌心中这团火已经窝很久了,应该说从元宵夜之后就开始了。
随着姬焱蛊毒的清除,身子骨也愈发好了起来,整个人可以说是容光焕发了。
之前那么一副病恹恹的模样都惹得一群小姑娘神魂颠倒的,现在更好,听说连以往那些看不起他的世家贵女们也开始蠢蠢欲动了。
但偏偏——这人恁像是不知道一样。不仅不避风头,成日里还愈发笑得花枝招展起来。
比如就像现在……
寤歌在床榻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一睁眼就发现不远处坐榻上侧躺着一个人。此时正睁大个双眼,恬不知耻地对着自己笑。
虽然没有笑出声,但那笑容都显然漫出了眼底。
寤歌被他看得心漏掉了一拍,不由得再次感叹,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好看之人?
怎么哪哪都长在了自己的审美点上?
这就是情人眼底出西施吗?
寤歌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她这干吗呢?她现在可是在生气了,可不能就这么软下去了。
“看什么看?没看过仙女失眠吗?”
话语虽然看起来凶狠,但这内心心思一变,凶狠劲却是完全没了,反而多了几分娇憨的意味。
“嗯,我等凡人哪有机会面见仙女呢?这不见到了,可不得多看几眼吗?”
这人……还真够油嘴滑舌的!
内心虽是这样肺腑,但嘴角的笑意却怎么都伪装不住。
算了,偶尔当个俗世的小女子也挺好的。
她正这么自我攻略了,姬焱又开始说话了。
“我……最近是不是有惹到你了?”
“……谁说的?没有。”
寤歌嘴上否认,其实心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这人该不会发现了吧?不会发现她乱吃飞醋了吧?不会发现她其实……
正在她心思乱飞之际,对面那人又开口了。
“还用别人跟我说吗?你现在脸上就写着明明白白的五个字——你!惹!到!我!了!”
好,既然你小子要摊开说,那就不要怪我不留情面了。
寤歌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翻身而起,笑容一收,脸上满是严肃。
“姬焱,我问你,我们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
姬焱被问得一愣,但求生欲还是迫使他认认真真地回答这个问题。
“未婚夫妇啊!”
“狗屁的未婚夫妇,自从十年前我假死离开开始,我们两家的婚事就不作数了!”
“你还知道是你假死离开的啊?”姬焱轻声嘀咕了一嘴,直让寤歌提着的一口气差点没喘过来。
“您老继续说!”姬焱立马闭嘴,也正襟危坐起来,一脸我是好学生要乖乖上课的表情。
“我告诉你,我们现在最多就只是前未婚夫妇关系!是我提腿一跑你立马找不到的关系!”寤歌有意提点他,别真当自己非他不可了。
“那个前字不咋好听,要不去掉?”姬焱试探着开口,显然两人的关注点没在一个点上。
“你给我闭嘴!你现在会油腔滑调了,之前干嘛去了?”寤歌现在还真就是一肚子的气,她都怀疑这人之前是不是出过家,不然怎么能做到如此的清心寡欲。
这平常两人见面,别说拥抱,亲密接触这些了,她想牵下他的手都难。
但这些她能说吗?
咦?好像能!
于是下一秒……
“姬焱,你是不是躯干以下、长肢以上……有疾?”
天知道她当时为什么脑子一抽就将这话问出口的,但说出口的当下她就后悔了,尤其是见到对方那一反常态的笑容时。
“江荣啊,你可愈发口无遮拦了,看来之前的那些书确实太过闲散了,等回去我重新给你找几本吧!”
“那之前的呢?”她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那人下一秒的回答就是。
“自然收回了。”
收回?不行!那可是她的精神食粮啊!
寤歌也顾不上她这一起身气势的天平就从她这边滑落了,她吭哧吭哧地连忙跑下床,连鞋都没来得及穿上。
“你……您老能不能只回收一半啊?”
好吧,话一开口,这气势是彻底没了。
姬焱一直没说话,只换了个姿势斜靠在坐榻上看着她笑,眉眼轻挑,眼睫微颤,端的是魅惑勾人。
就在寤歌以为这人会一直以这幅姿态看她笑话时,他却是突然动了。
有一只温热的大手从她腰间环了过来,寤歌第一反应就是出招格挡,但被她生生忍住了。对方见她默认自然是变本加厉,腰间力道突然放大,等她反应过来时屁股已坐在了硬邦邦的坐榻上。
坐榻?好吧,果然是她想多了,这确是姬焱的作风。
不过,这人拉她过来干什么?
聊天?
姬焱也没让她等多久,在她的目光注视下从随行的包裹里掏出了个木盒子出来。
“这是什么?”
“你打开看看。”
里面不是其他,正是一支镶嵌着红宝石的金簪。
宝石晶莹剔透,金簪有筷子粗细,明晃晃就写着一个大字——‘贵’。
“这是?”
“这是我母亲出嫁时我外祖母送给她的压箱礼,自她去世后她的嫁妆都是我姨母代为保管的,我之前找姨母要了过来重新找巧匠改造了一番。”
姬焱说这话的时候正将她的靴子拿过来,显然是担心她再过去时不穿鞋袜着凉。
寤歌嘴角一抽,她现在是终于肯定了,敢情这人刚刚搂她腰还真只是字面的意思。
那人又说话了。
“你旋转一下,拧开看看。”
寤歌依言照做。
“这是天蚕丝?”
天蚕丝,细比发之十一,却坚硬无比,刀削不断,在江湖上好像都卖出天价了吧。
谁能想到一个珠光宝气的金簪里面竟是一管天蚕丝。
“嗯,容量还是太小了,勉勉强强吧!”
寤歌嘴角一抽,大哥,两米还不够吗?
“不是姬焱,你是不是送错礼物了,我像是需要这种花里胡哨的暗器的人吗?”
“这不是礼物。”
“什么?”
“这是信物!”姬焱脸上满是认真,“重新定亲的信物!”
“母亲在世的时候曾经说过,今后我若成亲,必不能让我妻子受一丝一毫的委屈,要给予她全族上下最大的尊重。她还说,女子生于这世间本就不易,确不可未成婚前唐突了对方。姨母本就知道你的身份,至于外公那边我也已去信告知,他老人家很喜欢你。”
姬焱这番话说的语无伦次的,但寤歌却是听明白了,敢情这人是在给她解释啊。
原来这人什么都知道啊。
“……我知道你是怪我态度暧昧不明,从未明确过两人的关系。可我只是想将一切事情都布置妥当了,一切障碍都扫除了再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我不是没想过我们的以后,我……”
姬焱话还没说完,只感觉嘴上有温热的触感传来,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个触感又消失了。但取而代之的,却是怀里多了一个温热的拥抱,和耳边那人的低声轻语。
“姬焱,等吊完唁,我们就成婚吧!”
“……好!”
双手回抱,他们共同期盼着繁花似锦的明天。
时光如果停留在那一刻就好了,这样他们就能期待着明天了。
可明天和意外哪个会先到来呢?
当客栈的大门被那个小丫头敲响的那刻,他们知道,这次是意外跑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