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刚刚回到家的沈澜,在将钥匙插进钥匙孔的一瞬间,发现了异常。
夹在门缝里的那张小广告落到了地上。这是他刻意塞在这里的,用来防备不速之客。他轻轻的拧转钥匙,另一只手从手提包里掏出了匕首,小心的推开门,借着从窗户透进来的微光,他打量着整个客厅,并没有发现异常,这才这才打开灯迈步进入客厅。
客厅与房间的一切都没有动过的痕迹,他是个生活简洁的人,所有家具杂物一目了然。最后,他在客厅的阳台上发现了一颗子弹,弹头朝上矗立在那里,是一个无声的威胁。
手机铃声恰逢其时的响起,梁起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沈澜,我送你的礼物你还喜欢吗?”
沈澜露出了一个鄙视的笑容,他知道梁起想要营造一种他被监视的感觉,但是他知道,只要派个人在他楼下观察一下房子的灯光就能做到,所以并不吃惊,他朝楼下忘了一眼,拉上了客厅的窗帘,“谢谢,梁总用心良苦。”
“你这个人真的是越来越有意思了,不愧是我看上的人。”
“承蒙夸奖,不胜感激。”
“你知道吗,危良声这次的绑架事件给我提了个醒,打击一个人不一定非要针对本人,也许从他在乎的人下手更好。”
沈澜知道他想表达什么意思,满不在乎的说,“哼!梁总教育过我,要想成为无坚不摧的人,就必须无情无义,我一直铭记在心的,我从来没有什么在乎的人。”
“不。你有的。之前你很聪明,把自己变成危然最在乎的人,让我无法下手。但现在不一样了,你有了在乎的人。”
沈澜收敛了笑容,语气依然平静,“在这一点上我和梁总完全不同,我从不喜欢迂回战术,我喜欢直指目标。”他从手机中找到一张照片,给梁起发了过去。那是他之前雇佣武铮云拍摄的照片之一,是危良声在一家室外餐厅用餐的照片,只不过他把照片处理过,在上面加了一个圆形的靶线,营造出一种从瞄准镜里观察的效果。
“沈澜,你果然有一手。”梁起由衷的赞叹。
“如果我在乎的人有个三长两短,那么在他的案发现场,我们一定会发现梁总的DNA,梁总觉得如何?”这也是沈澜让武铮云帮他取得危良声生物样本的原因,作为代价,他给了武铮云一些关于简彤的信息。
“好极了,公然威胁人民群众是吧?”
沈澜笑了,“怎么?梁总还想用法律手段保护自己?”
“有点意思。沈澜,那咱们就走着瞧吧。”
“来日方长,拭目以待。”
沈澜握着电话,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忙音,笑容消失,出神片刻,才急忙给罗靖城发去一条消息,“靖城,你还好?”
罗靖城此刻已经在高速公路上沉入了梦乡。
沈澜等了半天没有等到回复,急忙拨了个电话过去,这次罗靖城接了,浓重的睡意从电话那头传来。沈澜在这一瞬间释然,一股甜蜜而又幸福的情愫在心中荡漾开来,他柔声道,“没事。我就是问问。”
“已经脱离危险期了。不用担心。”
“路上小心!”
“多谢!”
沈澜挂掉电话,又失神的坐了片刻,他知道梁起说中了,他只是因为梁起的一句话,就乱了方寸,这是绝对不行的。正如他说的来日方长,如果他时时刻刻提心吊胆,即便梁起什么都不做,他已经输了。他让自己冷静了片刻,计划在房间各个角落里找找有没有被安装窃 听器,然后再在房间里安装摄像头和指纹锁。然而他躺在沙发上却没有动,回味着刚刚听到罗靖城声音那一刻的微妙心绪变化,那像平静无波的湖面荡起的一丝涟漪,像是寡淡无味的白开水中加入的一丝蜂蜜,一切忽然变得灵动和甜蜜。
他居然不自觉的微笑起来。
他躺在沙发上,什么都没有干,直到睡意来袭。
罗靖宇于第二天她转院到了星海城。沈澜把自己刚租好的房子让了出来,让罗靖城把他妈妈接过来,每天在房子里做些好吃的,送去医院,自己又回到了招待所。这些天他自己也身心疲惫,在招待所里,至少不用担心安全问题,尤其是他每天通过开关门可以知道罗靖城的作息时间,让他觉得很安心。
那天他听到罗靖城回来,突发奇想的敲了敲墙,很快传来罗靖城的回复。这个举动让两人培养出了一种默契,每天睡觉前通过“敲敲话”传递问候。
他敲了四下,“你还好吗?”
罗靖城回了四下,他理解成了“我挺好的。”
他又敲了三下,“早点睡。”
对面很快也回过来,“你也是。”
“晚安。”
“晚安。”
“明早见。”
“明早见。”
追逃工作紧锣密鼓的展开,网已经撒下,只等着罪犯现身。
罗靖城终于可以调转矛头来处理陈琪的案子。罗他把证据再次进行了梳理。按照目前取得的线索,陈琪和三个主要嫌疑对象的接触顺序是:危笑—危良声—危然。
陈琪先与危笑发生矛盾被扔在公交车站,后危良声发现自己被绿,找到陈琪对其进行质问,最后危然假冒其男友助成功脱身,对于这一点,三个人的口供可以相互作证,没有疑问。危然说自己将陈琪送回了家,而她却因为车祸被撞身亡,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是危然说了慌,还是有人又将她接了出来?
三个人也有着不同的犯罪动机:对危笑来说,陈琪对他的爱逐渐超出了他的控制范围,为了避免被危良声发现,在谈不拢的情况下,杀人灭口也未可知;危良声知道自己的女人脚踏两条船,也很可能动了杀机,梁嫣就是前车之鉴;危然是否和陈琪有私情不明了,但面对试图取代自己母亲的女人,心灵饱受的他是否会有一些鲜为人知的念头?
当然还有一点,陈琪死亡原因很可能真的是车祸,那么追索谁才是最后接触陈琪的人是否还有意义?罗靖城也曾无数次的将这个问题抛给自己,但他还是没法心安理得的放手。他有责任调查清楚陈琪生命最后的旅程,给死者、也给万千关注她的人一个交代。
目前他手头上的证据是在陈琪的大衣上发现的污渍含有危良声的DNA,但无法判定是不是危良声在质问陈琪的时候发生冲突留下的,除此之外,他没有任何能把危家三人和陈琪联系起来的证据,除非他能找到可靠的证人。
夜已经深了,罗靖城一个人面对着写满线索的白板发呆。
沈澜将最新的一份化验结果递到他手中,这是从陈琪衣服上的血液和羊水中提取的DNA报告。
“你可能想不到,陈琪怀的是双胞胎。”沈澜说。
“这个都能检测出来?”罗靖城揉了揉模糊的眼睛,打开报告就明白了一切,胎儿的DNA有两份,分别与危良声和危笑的DNA匹配。即便罗靖城不懂生物学也知道同时怀上两个男人的孩子几率有多大。三个无辜的生命就这样陨灭,两个始作俑者的男人却毫无悔意,甚至并不知道自己撒下的种子发了芽,这世界太过荒唐!“你觉得如果我告诉危笑,陈琪怀上了他的孩子,他会不会良心发现,说点什么?”
“你觉得他还有良心吗?”
不,他没有。
沈澜提起公文包,已经准备下班了,罗靖城恳求道,“再帮我梳理一下证据,我请你喝奶茶。我们一定遗漏了某些东西。哎,我看了一天文件,眼睛都快看瞎了。”
沈澜无法拒绝。
罗靖城赶紧手机下了单。他从抽屉里摸出一瓶滴眼剂,给自己滴了两滴,仰面躺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沈澜就这样近距离的凝视着他,他的头发很久没有剪了,乱糟糟灰扑扑的,他也亳不在乎,下颌又冒出了青涩的胡茬,占领了他原本好看的下颌线。由于仰面躺着,他的喉结清晰的突出在眼前,喉结下面是凹陷的梨状窝,从下颌延伸的线条几经起伏,消失在领口中。沈澜的目光描画着这条线,仿佛它是山脊的波动,脑子里却动荡着山脊下的水波。他喉结滚动,轻轻吞了口唾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