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 , 金红丽便起了床 , 烧热水洗了脸以后 , 又过过细细地打扮了一番才打米煮起饭来。她劝自己说 , 反正在这个家做一天饭少一天了 , 多的日子过了 , 还有十几天能忍则忍。金昌松已经答应 , 她与他结婚后 , 他请个保姆到家里来 , 负责做饭带孩子, 叫她做太太的。她期盼着那四手不拈香的阔太太日子快点来 , 她也在数着这要死人的日子快点过。但是 , 天如人愿的日子少 , 不然那些强盗早发了财。道德是 一杆秤 , 它支配着每一个的得失。
在数着日子过的这些天 , 金红丽又同金昌松一起去了一次阳春酒店 , 她告诉了金昌松自己的计划 , 也敦促他尽快离婚 , 说自己一旦走出了那个要死人的家门就没有地方去住 , 她希望一离开那个家门就进金昌松的门。金昌松听金红丽说把事情的进展弄得这么快 , 心反而有了一丝慌乱 , 仿佛这一切来得太快 , 至少他还没有空出巢来。他没有想到这个女人这么疯狂 , 他认为这才是真正的爱情。
其实金红丽更看重的是荣恩堂药坊那座玉雕的大门楼 , 如果金昌松不在这座大门楼内 , 仍然在火车站旅社租两间房子做偷鸡摸狗的生意 , 金红丽肯定不会发这份疯 , 因为他跟自己的老公上下不了几多。她要的是进出荣恩堂药坊这座玉雕大门楼的虚荣。金昌松为了稳住金红丽 , 叫她不要太急 , 免得把事情弄糟了 , 一切听他的指挥。金红丽说顾不得那么多了 , 最迟正月一过她就去办离婚手续 , 她说万一不行,叫金昌松先到城里来租一间房她住了再说。金昌松听了这话 , 突然觉得是个好办法 , 既稳住了金红丽 , 又给自己甩掉堂客赢得了时间 , 高兴地抱着她一连说了几句聪明 , 说自己如果早一点娶她做老婆今日肯定不是 这个样子。
回家以后 , 金昌松也加紧了离婚的进程 , 先将家里的存折找出来捏在自己的手上 , 控制经济大权 , 接着一本正经地向老婆提出了离婚 , 并说将家里的所有存款平分 , 两个儿女归金昌松扶养 , 家里的现在财产归两个儿女所有 , 黄兰姿除拿走自己的衣服外 , 不能拿走一针一线。并且离婚后必须离开荣恩堂药坊 , 不能在这里上班。 他打算要黄兰姿让出位子 , 等与金红丽结婚了好安排她的工作。他暗暗计划着先将父母亲从乡下接到荣恩堂药坊来 , 同自己住在一起 , 到时候赶走了黄兰姿 , 让他们来照顾孩子。
黄兰姿见金昌松动真的了 , 抽肠抽肚地哭了起来 , 边哭着边诉着自己这么多年来与金昌松一起打拼的不容易 , 骂金昌松冇得良心 , 现在的日子过好了就变心了。 说就是死也要死在这个家里。
金昌松已经心肠铁石 , 根本听不进去黄兰姿诉出来的那些陈芝麻烂谷子 , 当听她说死也要死在这个家里时 , 他来了火 , 发现用文法对待这个苕女人不行 , 得动武 。想到这里金昌松突然跳了起来 , 一把抓住黄兰姿的衣领 , 瞪着快冒血的眼 , 恶狠狠地问她是不是坚决不走。黄兰姿泪流满面 , 可怜巴巴地跪在金昌松面前摇着头说: " 我就是死也不走 , 我舍不得我的儿女。" 金昌松见非动武不行了 , 便举起右手 , 捏紧拳头当黄兰姿的胸一拳 , 又飞起一脚踢在她的肚子上 , 将她踢得飞出老远 , 撞在墙上 , 滚落在墙角里 , 没了声音 。金昌松不打她的脸, 怕旁人看了说坏话 。金昌松仍然恶狠狠地吼着说: " 你一日不走我就打一日 , 直到把你打死为止。" 然后一甩手出了门 , 重重地将门关了 。坐在门外的狗也被他吓得一步窜出了老远 , 跑得没了踪影。
躺在地上的黄兰姿老半天才回过气来 , 觉得胸口和肚子一 阵阵钻心地痛 , 她慢慢运了运气 , 又躺了半天才慢慢爬起来 , 倒在沙发上 , 瞪着已经干枯了的眼 , 看着天花板发呆 , 脑子里乱糟糟的一片空白 。不知过了多久 , 她才又慢慢扶着墙 , 摸进厨房内打水烧了 , 脱掉衣服打算洗个澡 , 然后上床去睡觉 。当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被金昌松打的地方时 , 吓了一跳 , 左边靠奶子的胸口处紫了一大块 , 下边的肚子也紫了一大块 , 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 眼泪又流了出来 。她很清楚金昌松对她下毒手了 , 这个时候她又突然怕起死来 , 喃喃地说: "就是看在我跟你生的两个儿女份上 , 你也不该这样对我下毒手呀!" 她动摇了死在这个家也不走的决心。
金昌松出门后 , 直接上了门诊部大楼 , 打开自己的办公室 , 坐了下来 , 拿出纸笔 , 过细地想了想 , 规规矩矩地按照自己的思路写了份离婚协议书 。他打算非要打得黄兰姿在这个协议书上面签字不可。
回到家以后 , 金昌松发现家里黑灯瞎火 , 没有任何动静 , 他吃了一惊 , 怕自己真的一拳将女人打死了 , 连忙打开客厅的灯 , 看见原来黄兰姿倒的那个墙角没有人 , 心又放了下来 , 只要她没有死就接着整。他又打开自己睡房的门 , 开了灯 , 见里面同样没有人 , 又走进客厅看着其他灯光照不到的地方 , 生怕黄兰姿突然拿着刀冲出来对他 一顿乱砍 。他竖起耳朵听了听 , 见仍然没有动静 , 又走近女儿的卧室门口 , 伸手按了一下靠门口的开关 , 房里的灯亮了 , 他终于看见黄兰姿躺在了床上 , 心又一松 。慢慢走进房去 , 在房子中徘徊了两个圈 , 站在床前恶声恶气地说: " 你想好了吗? 婚非离不可 , 一日不离我就要你一日不得安宁。" 他又抖了抖手上的离婚协议书说: " 想好了就起来在这上面签个字 , 我们好说好散。"
躺在床上的黄兰姿一直泪未干 , 现在听见金昌松又来逼她签字 , 她知道再没有求情的必要 , 既然已经到了尽头 , 她也不怕了 。黄兰姿轻轻擦干了眼泪 , 猛地一 翻身站了起来 , 吓得金昌松往后边倒了两步 , 黄兰姿愤怒至极地指着金昌松说: " 金昌松 , 你听着 , 我不是舍不得你 , 我是舍不得我的两坨肉 。既然你无情无义 , 非要打死我 , 我也没有死的必要 , 我要活着看你不得好死 。话已经说尽了 , 字我签 , 家里的存折你已经拿走了 , 你把我的一半钱什么时候拿来我么时候签字 。另外 , 这个房子是药坊的 ,我是药坊的职工 , 我有权利住一 间 。你放心 , 我签了字拿了离婚证就离开这个地方。这几日你去办你该办的事 , 正月也快过完了 , 两个孩子可能这几日要放假回来休息 , 我最后看他们一眼就走。我的话说完了 , 你给我滚出去。" 从来不多说话的黄兰姿现在突然变得语言流畅起来 , 她怒瞪着金昌松 , 举着因为气愤而抖得不停地右手指着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