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第二日起 , 往日笑着进笑着出的真谦虚脸上再也没有了笑容 , 甚至连到工地上 去做事也无精打采了 , 有一次还差一点从脚手架上摔了下来 。到后来 , 金红丽有时候干脆晚上不归家了 , 真谦虚面对冷锅冷灶的日子越来越多了。为了留住女人 , 他省吃俭用 , 将工钱积起来像往日一样交到她的手上 , 哪晓得她看也不看 , 说了一句: " 你这 一天拼命挣这一点钱有么用? 你自个儿留着用吧。" 真谦虚失望了, 第一次对女人大发雷霆起来 , 说这样的日子无法过了 , 没想到金红丽从鼻孔里哼出一声怪响 , 冷冷地看着真谦虚说: "你要过不下去就离婚。" 真谦虚听到 " 离婚" 两个字浑身一颤 , 一屁股坐在身边的椅子上 , 好半天也没有运过气来 。他最担心的一天终于来了。
刚过了三天年 , 金红丽又跑了 , 因为工地还没有开工 , 学校也没有开学 , 真谦虚直勾勾地瞪着眼看着自己的女人出了门 , 走上了那条通往山外的大路 。眼睛里的光也慢慢暗了下来 , 直到眼前一片漆黑 , 他才踉跄了几步 , 差一点倒了下去。
向金昌松通报完自己这些天努力的结果后 , 金红丽得意地在金昌松的嘴唇上亲了 一 口 , 将赤裸的身子往金昌松身上贴得紧紧的 , 伸手紧紧勾住他的脖子说: " 像他那样没用的东西我甩他几分钟。" 金昌松见金红丽说得如此轻松又高兴地爬到了她的身上 , 翻江倒海地弄得金红丽和身下的床铺一起欢快地叫了起来 。这一天 , 他们没有出阳春酒店的门 , 直到天色不早了 , 他们才搭最后一班车回了家。
车到周家铺以后 , 金昌松先下了车 , 这班进大幕山的班车又艰难地在结了冰的路 上爬行着 , 等他爬到真统一对面的山坡上的时候 , 天已经黑了下来 。金红丽下了车以 后 , 借着雪光往家里走去 。当她走到家门口 , 轻轻推开门的时候 , 见真谦虚坐在客厅 里 , 两个孩子一左一右趴在他的腿上 , 家里死一样地沉寂 , 炉灶里也闷星火熄 , 她吃 了一惊。看见她回了 , 真谦虚仍然坐着一动没有动 。大女儿好像不认识她似的看了她 半天才问了一句 : " 娘 , 你到哪里去了?" 金红丽看着一双儿女 , 原始的母性让她一阵心疼 , 但是 , 那份强烈要求她迅速离开这个家的欲望又让她的这一丝怜爱彻底跑到天国去了 , 她突然对真谦虚咆哮起来: "你是死人呀 , 弄不倒饭吃了是不是? 要是我死了看你们还吃不吃饭?" 说完话她气冲冲地走进卧室 ," 砰" 的一声关上门 , 倒到床上睡去了 。这个时候 , 她突然觉得一双儿女是累赘 , 对新生活的渴望使她完全丧失了爱子 之心 , 她要迅速摆脱他们 , 飞出这个牢笼。
见女人回了 , 真谦虚的心也慢慢有了点热气 。只要女人回了 , 这个家就是完整的 ,他怕她从此一去不回了 , 尽管他很清楚她在外面会干什么。但是 , 只要她能回来 , 他 打算忍下这口气 , 让孩子有个娘。他希望他们快快长大成人 , 到他们都大了 , 女人再 去干什么也无所谓了 , 也许到她年纪大了 , 再没有人要了 , 她或许会在这个家安下心来。抱着这份良好的愿望 , 真谦虚对两个被吓呆的儿女苦苦一笑 , 叫他们坐到火炉边 去 , 说爸去生火 , 煮饭你们吃。孩子们仍然瞪着恐惧的眼 , 看着父亲。真谦虚心一伤 , 眼泪在眼眶里打起转来 , 他多么希望妻子能对儿女好 , 对自己怎么样他已经麻木了 , 没想到她对儿女也如此绝情 , 他已经感觉到金红丽铁了心要离开这个家了 , 看着一双儿女 , 他心如刀绞。他暗暗叮嘱自己不能倒 , 一旦自己倒了 , 这一双儿女怎么办。但是 , 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真谦虚知道孩子们饿了 , 反正他是不晓得饿的 , 他站起身来 , 一手牵着一个孩子 , 把他们领到火炉边 , 架起柴 , 点燃了火 , 拉过椅子叫他们烤火 , 他又从碗柜里端出几 样昨天没有吃完的菜热了 , 又热了锅内的肉汤 , 炒了剩饭 , 摆好桌 , 铺了四套碗筷 , 犹豫着在睡房门前徘徊了两个圈 , 最后鼓起勇气推开门 , 走到床边 , 轻轻叫了金红丽 一声 : "红丽。" 叫她起来吃饭，金红丽猛地翻过身去 , 背对着他 , 哼也不哼一声。
见女人没有起来吃饭的意思 , 真谦虚不敢再说话 , 他慢慢走出门来 , 轻轻叫女儿 惠英去唤娘起来吃饭。女儿抬头满眼不解地看了父亲一 眼 , 站起身来慢慢走进母亲的床前唤了一声娘 , 叫她起来吃饭。金红丽仍然没有动 , 只没好声气地说了句: " 你去吃 , 我不饿。" 女儿又慢慢走出门来 , 把娘的话对父亲说了。真谦虚轻劝叹了一 口气 , 给两个儿女添了饭 , 叫他们吃 , 自己坐在火炉边抽着烟。惠英和弟弟端起了饭碗 , 一 边吃着一边看着低着头抽烟的父亲 , 不知道这个家突然发生了什么往日父母亲见他们放假回来 , 都高兴地围着他们转 , 今日这一切都变了。惠英怯生生地叫了一声爸 , 叫他也来吃。真谦虚答应了一声 , 本来想说不饿的, 又一想到孩子们的可怜 , 便丢掉烟头 , 添了一碗饭 , 坐到桌上来 , 装出高兴的样子给两个儿女一个人夹了一块肉 , 叫他们吃。见父亲上了桌 , 两个孩子才低着头吃起饭来。
吃完饭后 , 真谦虚烧热水两个儿女洗了 , 服侍他们上床睡去了 , 又坐到火炉边来 埋着头抽烟 , 到天快亮了他才慢慢爬上床去 , 躺在了金红丽的脚边。
这一夜金红丽也没有睡好 , 尽管她已经铁了心甩下一双儿女不管 , 但是在他们面前闹让他们吓得不敢说话 , 她的良心也还没有完全丧尽 , 她打算等十几天 , 等儿女们上学去了 , 再正式向真谦虚提出来去办离婚手续 , 至于儿女以后认不认她这个娘她根本不管。她已经想好了 , 要想紧紧抓住金昌松就必须跟他生孩子 , 到时候她仍然有儿女叫娘。然而 , 天地有眼 , 金红丽的美梦不一定能做圆满 , 她最终也落得个无儿无女叫娘的结局。善良是做人的根本 , 做男人该这样 , 做女人更应该这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