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小文
“小晖!”
我转过身去,看到小文正笑嘻嘻地朝我走来。
“没带伞?”
“嗯,出门有点急,忘了。”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就知道!”小文冲我晃了晃手里的小伞,“回宿舍吗?我顺路送你吧!”
“额……”
“哎呀,走啦!”小文向来看不惯我支支吾吾的样子,干脆把伞一撑,拽着我走进了雨中。
骤风挟雨扑面而来,单薄的小文实在支撑不住,手中雨伞险些飞走。我下意识地握住伞柄,却发现小文的手指在风雨中有些冰凉。我没松手,也没好意思说话,只是跟她并肩在那把小伞下走着。为了保护电脑,我一路都把电脑包紧紧地搂在怀里,生怕被雨水淋了。好不容易挨到宿舍楼下,我们的一侧肩膀都已经湿透。此时离开学还有几天,电梯间里没什么人,我便帮她收了伞,同她一起走进了电梯。
“快回去换衣服吧,别着凉了!”
“你就抱着你的电脑吧!”小文没有理会我的关心,一出电梯就气鼓鼓地走掉了。
我抱着宝贝电脑一脸无辜地站在原地,心说到底是怎么惹到您了啊?
带着满心的郁闷,我晃晃悠悠地回到了寝室。时近傍晚,雷雨未歇,天色甚是黯淡。室友们还没返校,整间宿舍安静得有些渗人。我心里惦记着蛋老师的路线,忍不住再一次打开了电脑。
“南迦巴瓦……南迦巴瓦……”我小声嘀咕着,在3D地图软件上查看着目标位置的信息。民用地图只能显示10米级的等高线间距,饶是如此,在翻过那木拉错东边的垭口之后,路径上密集的等高线还是看得我胆战心惊。我就想不明白了,蛋老师怎么说也是奔五十的人了,咋就那么想不开,非要走这么一条奇葩路线呢?而且从地图上看,纯白村到那木拉错这一段明显是有路径的,蛋老师却信誓旦旦地说要带我去开一条新线,他凭什么确定那木拉错东边的路段就没有其他驴友走过?再退一步讲,即便说后面的路真的没人走过,那难道不是因为根本就走不通吗?我反复观察着地图,只觉得越看疑点越多,但心里却又升起一股莫名的期待感、一种来自骨子里的悸动。
揣着满腹的疑问,我又开始搜集南迦巴瓦的资料——气候、海拔、交通,以及各种引人入胜的传说……格萨尔王决战门岭的篇章确实精彩,我搜索的内容也随着赤辛王的陨落而逐渐偏离轨道,开始浏览起各种志怪传说和鬼故事。不知不觉中,时间已经临近午夜,我忙活得连晚饭都没顾上吃,全神贯注地欣赏着恐怖视频。
寂夜森森,树影摇摇,哭声幽怨,忽近忽远。走廊里的灯光时亮时暗,发出“嘶嘶”的电流声,又伴着几嗓子猫叫凄厉瘆人。脚步的回响断断续续,一袭红衣闪过门边……我习惯性地关掉音效,竟还是听见了一阵木门吱呀……
“小晖!”
“啊!”正看得入神的我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脚尖“咣”的一声踢到了书桌的木板上,疼得我龇牙咧嘴,半天缓不过来。
“哎!你没事吧?”小文赶紧跑来帮我查看伤势。
“没事……你咋来了?”我使劲捂着脚,表情完全不是没事的样子。
“嗯……这不是宿舍没人嘛,我有点害怕,就想来找你……”
“那,那你咋不先敲门啊?”我哭丧着脸埋怨道。
“这不是看你们宿舍门没锁,我就直接进来了。”小文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欺负她呢!
“那个……咱们学校不让晚上串寝啊……”我说这话是有意让小文回去,毕竟这大半夜的,可不敢让宿管阿姨瞧见我们这对孤男寡女。
小文点了点头,“嗯,我知道!”
“就找你聊会儿天,一会儿就回去了。诶,你在看什么啊?”她见我的电脑屏幕亮着,便凑到我的电脑旁想瞧个究竟。
“别看!”我赶忙大声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啊!”随着屏幕上的鬼魂一闪而过,小文猛地用双手捂住眼睛,刺耳的惨叫声比我刚才发出的还要响亮。
“都说让你别看了嘛!唉……”我一脸无奈地看着被吓坏的小文,轻声叹了口气。
“你大晚上的看这个干嘛!”回过神来的她第一时间倒打一耙。
“我……得得得,我的错!”
“给我讲故事!”
“啥?”我没反应过来。
“你吓到我了,要哄我!”
“这也行?那你想听啥……”我被她折腾得生无可恋,却也只能心里偷偷吐槽——你又不是我女朋友,我为啥要哄你啊!?
“你今天是不是在图书馆写游记来着?”
我闻言扭头一瞪,“咦?你咋知道?”
“我路过你座位的时候看见了!”小文敲着桌子坏坏地笑道:“来吧,讲讲吧!”
“你!唉……行吧……”我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但是不能讲太久啊,不然宿管要查房了!”
“好嘞!”小文露出一副奸计得逞的嘴脸,随手抽把椅子坐到了我的旁边。
不知怎的,我居然觉得她坏笑的表情格外好看,便依着她翻出了去年徒步秦岭的照片和路书,细细回忆了起来。
第2节:脱困
山脊的风力十分惊人,尽管我们尝试用风绳结组,却还是被大风按在雪地上,动弹不得。
只有当风力稍弱的时候,我才能勉强向前爬动一点。
我死命呼喊着蛋老师,想让他推我一把。
可风噪极其刺耳,我甚至听不清自己的声音,只是白白喝了一肚子凉风。看来,队友是指望不上了。
一步、两步、三步……由于这风力的变化没有明显的规律,我始终掌握不了合适的节奏,就连呼吸都在狂风的作用下变得十分困难,每挪动一步都要在等待中消耗巨大的体力和耐心。
更糟糕的是,白毛风里的能见度极低,我甚至看不到任何参照物,只能凭感觉慢慢挪。直到我的手摸到一大块石头,才借力把自己拉过了“路口”,并将身体缩进了“路口”下方的岩石堆里。
狂风还在耳边呼啸,此时的我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但本着坚不可摧的革命友谊,我还是挣扎着站了起来。
“蛋老师,坚持住!”我使出吃奶的力气拉拽那根细细的风绳,手套上的勒痕瞬间透进皮肉,疼得我把牙根都咬得咯咯作响。
眼看飘在脚边的风绳越积越长,困在风墙里的蛋老师总算伸来了一只胳膊。
“抓紧啊!”我拼命攥着他的手腕往外拽,最后都是靠着身体的重量才勉强把他拖离了“苦海”。
再次看了眼手表,才发现这短短四五米的距离,我们竟然愣是折腾了将近半个小时!
等我们好不容易下了山脊,人都已经累瘫在了地上。
“蛋老师,还行吗?”冰凉的山风从耳边嗖嗖刮过,我靠在石头上疲惫地喘着粗气。
“行!就是……没劲了。”他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整个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这也难怪——毕竟他也是年近五十的人了。
虽然他总是吹嘘自己年轻的时候足球踢得有多好,六块腹肌练得有多帅,可终究是岁月不饶人啊!
等到最好的年华过去,如今就只剩下了这满脸的褶子和一整块“腹肌”了……
“走吧!”蛋老师站起身来,轻轻拍了拍屁股。
“嗯?你缓过来了?”腰膝酸软的我对此表示相当的难以置信。
“也没有,但咱们不能耽搁了。”
他走过来扶起我,望着远处的山腰大声说道:“山那边有座破庙,沿着林子里小路一直走,很快就到了,今晚住那。”
“啥?住庙?”我摸了摸瘪下去的肚皮,兴奋地问道:“那是不是有炒菜吃了啊?!”
我这么半天就只吃了点干粮,早都饿得两眼发昏了。
“想啥呢?”他冲我翻了个白眼,
“那破庙一到冬天就没人了,连锅都要搬走,还炒菜?美得你!”
“啊?这样啊……”我摸着肚皮叹了口气——看来今天是注定吃不上好东西了。
沿着小路走了一段,原本还有些许阳光的林子里突然下起了大雪,我习惯性地伸手去接,却发现落下的都是一个个细小雪球,伴雪而来的,还有浓厚的大雾。
一边下雪,一边下雾,让山林间本就有限的能见度更加雪上加霜。
跟着蛋老师走了许久,却一直没见破庙的影子。眼看天色将晚,我的心里隐隐升起了一丝不安的感觉。
“蛋老师,您确定是这条路?”
“确定……吧……”说话间,他心虚地掏出了GPS,“哎我去,这……”
“怎么了?”我看他一脸蒙逼的样子,赶紧凑过去瞄了一眼,竟发现屏幕上的指向箭头在四处乱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