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大院里 , 最先响炮的是杨长利的家 , 他要抢个头彩 , 为自己家庭的发达求 好运。接着是金昌松家门口的炮响了 , 他是看着杨长利行事的。虽然这个年他过得心 不在焉, 也正在与老婆黄兰姿闹离婚 , 但是 , 新年新岁 , 他也还给自己一家人讲禁忌 , 这两天没胡找茬同老婆吵。黄兰姿看着一双儿女 , 忍着眼泪过年 , 金昌松与金红丽的 风流事她已经晓得了 , 但这个女人不敢拿金昌松怎么样 , 更不敢大吵大闹 , 怕他真的 与她离了婚 , 她得靠金昌松吃饭。再一个 , 金昌松与金红丽同姓同宗 , 并且是叔侄关 系 , 她寄希望于金昌松顾及祖宗的面子 , 只同金红丽玩玩而已 , 不动真的要与她结婚。她哪晓得金昌松已经与金红丽谈好了 , 等都离了婚再结婚。这个年是金昌松与黄兰姿 在一起过的最后一个后了 , 金昌松心知肚明 , 黄兰姿却抱着梦蒙在鼓里。
荣恩堂药坊大院里的炮声此起彼伏地响了 , 真常恩家的炮也响了 , 其他人家因为 孩子少 , 停了炮声以后便关了门吃饭 , 听不见其他声响 , 真常恩家却不同 , 他家的门 是敞着的 , 三桌饭两桌开在他家里 , 一桌开在长子旺庆家里。除大人们坐一桌外 , 方 富带方贵 、方宏 、兰芳等几个大一点的弟弟妹妹坐一桌 , 方祥等一伙小人儿被安排在 大伯家里坐一桌 , 他们跑上跑下 , 吵吵闹闹 , 将整个大院弄得很是热闹。真常恩笑着 说 :“好 , 有了这些小人儿就有人气 , 热闹好 。”
戴孝昌家的门是关着吃的年饭 , 戴世亨夫妇理所当然地坐在上席 , 花蕊抱着孩子坐一方 , 戴孝昌和孝荣坐一方 , 花蕾便一个人占了一方。因为花蕾的高兴 , 这一家人也热热闹闹地吃了年饭。
吃过年饭后 , 药坊大院顿时热闹了起来 , 各家的孩子都跑到雪地来放鞭炮 , 到得 乱跑 , 鞭炮也到处乱飞 , 刚才被一场瑞雪装扮得整整洁洁的大院顿时被他们弄得一塌 糊涂 , 那块洁白的雪毯被他们踩得千疮百孔不说 , 上面到处撒满了红的黄的纸屑 , 甚 至有的地方被炸成了黑洞 , 整个大院被他们弄得一片狼籍。
天在孩子们的喧闹声中不知不觉地暗了下来 , 各家又将他们收回去吃年夜饭了 , 大院顿时安静了下来 , 雪又纷纷扬扬地下着 , 准备收拾这一片狼籍的景象。
吃过年夜饭后 , 戴世亨从衣袋里摸出早就准备好的红包 , 给儿子 、媳妇 、孙子和 花蕾一个人发了一个 , 说了一大通祝福的话 。戴孝荣又给侄儿封了压岁钱 。见戴孝荣 给了侄儿压岁钱 , 花蕊又连忙把刚拿到手的红包塞在了亮子怀里 , 说她是长辈 , 也应 该给 。戴孝昌从卧室里提出两个袋子 , 给父母和弟弟一人一套新衣服 , 又特地给花蕾 一套白领嫩黄色的上衣 , 黑包长裤 , 叫她换了 , 说明 日是新一年的开始 。花蕾没想到 戴孝昌会给她买衣服 , 看了姐姐一眼 , 花蕊微微一笑 , 说了句: " 穿吧 , 是姐的一点心 意。" 花蕊怕花蕾知道是戴孝昌买的不穿 , 弄得大家不高兴 , 便加了自己的一层意思在 里面 。花蕾从姐姐的话里听出了她的良苦用心 , 对姐姐一笑 , 也许是这一家人的善良 让她淡忘了对戴孝昌的不满 , 她接受了戴孝昌给自己的礼物 , 并高兴地对戴孝昌说了 声 : " 谢谢!" 一直在花蕊 、花蕾两姐妹面前直不起腰来做人的戴孝昌 , 这些日子也许 孩子的到来使她们的注意力转移了 , 他好不容易看见她们笑了 , 这也许多多少少使他 感到了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欣慰 。看着花蕾接过哥哥给她买的衣服 , 戴孝荣一惊 , 他 没想到哥哥给她买了新衣 , 显得有些不安起来 , 张了张嘴 , 想说什么 , 最终没有说 出来。
花蕾连忙拉起姐姐到卧室里去换了新衣 , 左看右看觉得还不错 , 加上花蕊又一个 劲说好 , 她更高兴起来 , 抱着才刚刚睁开眼的外甥亲了一 口。
戴孝昌见花蕾今日这么高兴 , 做事说话更谨慎了 , 他怕自己哪个地方出了差错又 惹暴了花蕾 , 使大家这个年不好过 , 便轻轻对着父亲的耳朵 , 叫他把花炮拿出来 , 让 花蕾和孝荣一起到大院里去放 。戴世亨点了点头 , 站起身来从自己和内人暂时住的房 里子搬出一个纸箱 , 大声叫了花蕾一声 。花蕾甜甜地应了 , 跑出姐姐的卧室门来 。戴 世亨将纸箱递给小儿子孝荣 , 说今日过大年 , 叫她跟孝荣一起到院子里去放花炮 。花 蕾听说还有花炮放 , 高兴地跳了起来 , 拉着戴孝荣 , 说了声: " 走!" 同他一起出了门 , "咚咚咚" 地跑下楼去。
天彻底黑了下来 , 可那层将天地都照亮了的雪却让这个黑夜变得生动起来 , 远山近屋都成了整块的雕塑 , 除了那屋宇间无法被雪盖住的星星点点和黑色外 , 其余都是铺天盖地的白。这银白的世界本来是应该静谧得醉人的 , 但是 , 这除夕的炮声和着五 颜六色的冲天礼花夹杂着冷不丁爆出的一两声沉闷的土铳响 , 将这静静的雪夜弄得五 彩斑澜 , 喜气洋洋。荣恩堂药坊大院里因为杂居着各怀心事的人 , 无论收益的多少 , 哪家也不愿显得比哪家差 , 都比着摆阔 , 因此 , 整个大院被没有老的大人和孩子们闹 翻了天 , 各色烟花 , 大小爆竹 , 飞起来的红 , 飞起来的绿 , 飞起来的金花四射 , 将雪 毯炸成了一个个大洞的雷炮 , 也将一幢幢楼宇震得窗响几摇。
戴孝荣抱着花炮带着花蕾跑下楼来 , 见院子里已经到处是放炮和看热闹的人 , 他 站在楼道口左右看了看 , 见没有好地方放炮了 , 干脆将箱子挟在腋下 , 转身拉着花蕾的手, 说了句：” 走 , 我们到大门口去放。” 花蕾只顾看热闹了 , 跟着戴孝荣深一脚浅 一脚地走到大门口。戴孝荣放下箱子 , 转身打开值班室的门 , 拿出打火机 , 点了一支烟 , 重重地吸了两口 , 递给花蕾, 叫她放炮。花蕾见戴孝荣要她放炮 , 突然有些胆怯 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