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 , 自从进了荣恩堂这个药坊大门以后 , 他看见这里的女人一个个白白净净 , 纤纤细细 , 衣服也穿得漂漂亮亮 , 心也就动了, 觉得自己再娶杏子已经不合适了 , 杏子也再配不上自己了 , 便对杏子冷淡了许多 , 逢年过节也不愿去她家送礼了, 就是被父母亲逼着 上杏子的家门 , 他也不愿意多坐 , 借口工作忙匆匆忙忙走了。杏子已经感觉到了他的冷淡 , 偷偷哭了好多次 , 有人叫她经常来找戴孝荣 , 她苦苦笑了笑 , 不说去也不说不去 , 日子就在这忐忐忑忑中一 日日过着。
自从进了荣恩堂药坊 , 特别是见到花蕾以后 , 戴孝荣的心里泛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他曾经惊喜过 , 因为她是自己亲嫂子的妹妹 , 与她接触的机会肯定多 , 他也曾做 梦娶花蕾 , 使他们亲上加亲。但是 , 当他发现花蕾根本不去哥哥家 , 并且拿眼睛角也不瞟他一眼时 , 戴孝荣失望了。现在因为生侄儿 , 使他们有了说话的机会 , 并且从花蕾的眼神上 , 戴孝荣看出了她不讨厌自己 , 他又高兴起来 , 觉得自己有希望了 , 有事无事便去找花蕾说话。
对花蕾来说 , 她也到了怀春的年纪 , 周家铺街上一群小公子成 日 围着她转 , 有两 个家庭富裕一点的 , 父母亲给他买了摩托车 , 他们便轮番着来讨好花蕾 , 一到花蕾下 班回来 , 就来请她去逛街 , 看电影。花蕾看不中他们那流里流气的样子 , 说穿了看不中他们无所事事 , 没有吃饭的本领 , 所以根本不理他们。药坊里有两个年轻小伙子有事无事找花蕾套近乎,有一个甚至托要好的女同事来探她的口气,她回了一句 ∶ " 看他那猴相。" 便连来探口气的人都呛得说不出话了。
前几日 ,花蕾多看了戴孝荣一 眼,一种莫名的感觉使她对他印象不错 。感觉这东西没有人能说得清楚,你很看好的一对人他们自己不一定觉得满意 : 你不满意的一对 也许他们彼此感觉很好 。花蕾的明白和戴孝荣的笨拙恰恰相互吸引了,再一个,在这座玉雕的大门楼内,几个没有找对象的男孩子摆去摆来也就戴孝荣还像个人样,因此,花蕾还愿意与他说话,也还偶尔对他甜甜一笑。
看见花蕾对自己有了点眉目之情,戴孝荣开始想人非非了,他成日琢磨着如果花 蕾真的同自己好上了,家里已经订了婚的杏子怎么办 。想去想来他想到了 " 退婚" 两 个字 。如何退呢? 叫自己去开这个口他是绝对不会去开的 。既然是父母亲订的婚那就 叫他们去退吧 。戴孝荣想到这里心又安了下来,至于父母亲如何办,他们的脸面如何 过,他管不了那么多 。
他打算这几天有休息日他就回去对父母亲说,这天下午下班的时候,戴孝荣又同往常一样站到大门口来等。见花蕾走出了门诊大厅,他的心仿佛又 流出了蜜,甜滋滋的。等花蕾走到大门口来,他高兴地叫了一声 ∶ " 花蕾!" 哪晓得花蕾连看也不看他一眼,仿佛什么也没有听见似的昂首挺胸走出了大门 。
戴孝荣眼前一 黑,好像天突然塌了下来,呆呆地站了半天才回过神来,看着她一直走下了坡去,进 了周家铺街才痴不痴呆不呆地转身进了值班室,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脑壳里一片嗡嗡响,仿佛里面突然钻进了一群马蜂,弄得他不晓得哪边是东南,哪边是西北 。这一夜他没有睡好,又想了许多,如果花蕾到不了手,家里的杏子也退了婚,如果再找不到比杏子好看的女人,不仅鸡飞了,蛋也打了,怎么办 。
戴孝荣思去想来还是暂时不提退婚的事,等事情有眉目了再说也不迟。
再说花蕾今日上班时因为发药不主动,班头说了她几,她窝了一肚子,对谁 都有气,戴孝荣在这个节骨眼上献殷勤当然得不到好果子。
戴家忙完孙子的九朝酒以,新年又接着来了 。这些天,呼天啸地的寒风加着雨滴和雪花在天地间飞舞着,将本来就不明白的天弄得阴沉沉的,逼得人喘不过气来。 因此,路上的行人便成了稀物,他们行走在快接到地面来的天地间,仿佛一根根撑着天的柱子,稀稀地在两茫茫的乌天黑地中吃力地顶着。
天寒地冻了,人们都缩在火边懒得动,盘算着一年的收成,开始操劳才三天的新年 。农夫的日子是计划着过的,一年的收人也是计划着用。因此,再热闹的新年也只 能大吃大喝三天,日子要细水长流 。现在的日子好过了,各家置办的年货要丰盛得多,但是 "农夫只有三日年" 的老风习仍然有人记得 。勤俭是立家之本,挣一个花一个不是成就家业的相。
戴世亨办完了孙子的九朝酒 , 又要忙着回家去办年货 , 他同堂客商量着再动员儿 媳妇回家去过个热热闹闹的新年 , 花蕊仍然摇着头说不去 , 戴世亨也没有办法 , 但是 孙子来到这个世上的第一个新年是一家人一定要在一起过的 。 因为两个儿子都在药坊 上班 , 再一个孝荣越是过节越要值班 , 可能休息不成 。戴世亨又同堂客商量以后 , 决 定一家人到长子孝昌家里来过年 。再一个 , 如果花蕊走了 , 留下花蕾一个人在周家铺 , 叫她这个年到哪里去过 , 不如让花蕾一起过个团圆年 。商量好以后 , 戴世亨叫堂客到 儿媳妇房里去与花蕊商量一下 , 堂客说自己嘴笨 , 怕惹得儿媳不高兴 , 叫戴世亨去说。 戴世亨瞪了堂客一眼说: " 君不戏臣妻 , 父不进子房。" 他堂客听了这话仿佛突然醒悟 了 , 对男人一笑 , 伸手轻轻在他脸皮上捏了一下 , 转身出门 , 向儿媳的卧室走去。
花蕊还在月子里 , 一直未起床 , 除了上厕所外 , 吃喝都是戴世亨叫堂客端到卧室 来的 , 进出也随便 。戴世亨的堂客推开儿媳的房门 , 见花蕊坐在床上给孙子喂奶 , 笑 着看了孙子一眼 , 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轻轻把她与戴世亨商量如何过年的情况对花蕊说 了 , 并特别强调说花蕾一个人不能单独过年 , 既然花蕊做了自 己的儿媳 , 那花蕾一 日 不出阁一 日就是自己的女儿 , 这个年只能同他们一起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