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顾二人来到了一处偏房,敲门进去,见那陈三正躺在床上,脸上青肿,浑身难以动弹。
一人伏在床边暗暗垂泪,正是那个叫艳儿的女子。
他们见顾青荷与徐忆君进来,脸现惊喜,喊道:“恩公”,陈三由艳儿姑娘扶着挣扎着站起身来。
徐忆君快步走上去,忙道:“你好生休息,不必多礼。”
陈三喘着气道:“多谢恩公,只怕大恩难报万一。”说罢他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愁云满面。
徐忆君和顾青荷知道他们是在担忧平雁飞不会放过他们,在这九龙城,平雁飞要他们的命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
徐忆君道:“陈师傅,那平雁飞乃一方恶霸,你为何要招惹他?”
陈三面现苦色,叹了一口气道:“恩公问起,在下也只好直说了。”
他未开口,又直摇头,脸上突现愤怒之色,说道:“那平府世子平时欺压良善,无恶不作,除此之外他还有一大癖好,就是,就是……”他看了一眼艳儿,说道,“艳儿,劳你先去给二位恩公倒杯茶水。”艳儿姑娘应了一声,便起身出去。
陈三继续说道:“艳儿是女子,让她听着不雅。”他不知顾青荷也是女子,继续道:“那畜生还专爱干奸淫女子之事。家中居然还私设一室,专供他满足淫欲之所,经他糟蹋的女子,下体尽毁,生不如死。”
徐顾二人未料到他说的是这些,双双听得又羞又怒。
徐忆君连忙阻止陈三说下去,道:“你是如何得知的,那厌胜之术又是什么意思?”
陈三嘿嘿一笑,道:“他不知听谁说我是宫中巧匠,会一些机关之术。便命我为他制一床。那床竟是,竟是放在私设之室中,为满足他淫欲所设计。我当时和二位一样,万分惊讶,本想拒绝,但是一来想他是一方恶霸,拒绝后只怕没有好果子吃,又想自己拒绝了他便会找别人。于是自作聪明,心生一计。”
徐忆君追道:“何计?”
陈三道:“二位有所不知,木匠一行,师从先祖鲁班,先祖不仅技艺精湛,还会些厌胜之术,逢善者主利,逢恶者降灾。我自然也会一些。便,便略施小术,让他,让他不能人道。”
顾青荷自幼无母,与婶娘又不甚亲近,又在生幽泉拼杀长大,不知道何为人道,她见徐忆君脸色有异,好奇道:“何为不能人道?”
徐忆君见顾青荷睁个好奇的大眼睛询问他,脸涨得跟猪肝色一样。
房内灯光昏暗,陈三却并未发现徐忆君的异样,又见顾青荷并不高大,便以为她年幼不懂,失笑道:“人道便是男女欢愉之事,小兄弟年龄尚小,等长两岁成家便懂了。”顾青荷这才明白,也终于清楚陈三上面所说实乃何事,顿时神态窘迫。 恰在这时,元修明的身影又不由分说闯入她脑中,顾青荷满脸羞红,立刻转过身去。
徐忆君干咳两声后问道:“那后来呢?”
陈三垂着头,叹着气,道:“唉,也不知他是如何发现是我使了厌胜之术,竟找到了艳儿。”
徐忆君问道:“你与那艳儿姑娘……?”
陈三道:“艳儿乃家师之女,从小与我情投意合,我本想学艺有成,找到一门好差事便去娶她。谁知我找到了好差事,家师一门却遇到不测,艳儿沦落到此。”他声音有些哽咽。
此时艳儿姑娘托着茶盘进来了,轻轻唤道:“三哥,你喝些水,莫伤心了,都过去了。”说罢递给他三人一人一杯茶水,自己却轻轻地擦拭着眼泪。
陈三点点头,喝了一口水后,握着艳儿姑娘的手,柔声说道:“我继续说下去吧。”艳儿姑娘轻轻点头。
陈三看向徐顾二人,继续说道:“大概六年前左右,师傅家中进了盗贼,盗贼毫无人性,竟将一家老小全部杀死。好在当时艳儿不在家中,逃过一节。当时我刚刚进宫,对这一切都不知晓。还常常寄信和一些小玩意儿给艳儿,却从未收到她的回信。我还当她已经对我变心,便觉心灰意冷。也许是上天可怜我们,一个月前在大街上竟又遇到了她,让我们又再次见面,本是极喜之事。我得知她现在在有凤来仪,本已求得紫凤凰不为难艳儿,等我攒够了钱再给她赎身。可谁知……唉!早知如此,我就不与她相认了。平府世子真是狠心,冤有头债有主,有什么事冲着我来好了,为何,为何……”他说到这里,竟有些泣不成声。
徐顾二人见他们情感深厚,不禁动容。
顾青荷道:“我见那平章王后是个和善慈祥之人,他如此胡作非为,她老人家为何也不管管?”
陈三冷笑道:“官府之人哪里将我们百姓之命放在眼里。更何况是当今王后,就算管也顶多训斥两句,其他人谁敢多嘴。”顾青荷叹了一口气,便不作声了。
徐忆君道:“陈师傅,放心。我徐忆君定尽力护你和艳儿姑娘周全。此事我们再行计议。今日我有要事要请教。”
陈三正想报答他的救命之恩,听到有事请教,连忙喜道:“恩公请讲。”
徐忆君拿出顾青荷身上的吊坠,放到陈三手上,说道:“陈师傅,烦请你看一看,这个是东西是出自哪家之手。”陈三拿起那吊坠细细看来。
徐顾二人见他不住婆娑着吊坠,眉头紧琐,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二人互相看了一眼,心中都由原来的八分希望变成了一分。
良久,陈三抬起头来说道:“如我所料不错,此乃九琐连环扣。”徐顾二人听罢大喜。徐忆君道:“陈师傅,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那是何人所制?”
陈三却摇摇头:“这个我却不知道了。”
徐忆君道:“陈师傅既然知道此物,为何不知来厉?”
陈三道:“恩公有所不知。我方才实乃猜测,并不肯定。只是小时候听家师提起过一次。”
徐忆君忙拱手道:“还望陈师傅明言。”
陈三忙作揖还礼道:“不敢。这木质坚硬乃紫光檀木,看这榫卯纵横,似有机巧在里面。家师曾提起过一种技艺叫九琐连环扣,与这个相似,可是他老人家却并不会。”
徐忆君道:“九琐连环扣?那你可知有谁知道这东西的?”
陈三摇摇头,道:“九琐连环扣乃极精巧之物,能打造此种物件的绝非常人。据我所知,这京都中能识此物的只怕是寥寥无几,更遑论开启此物。”
徐顾二人听他如此说,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原本兴奋的脸上不禁露出伤心失望之情。
陈三见状道:“帮不到二位,实在是抱歉。二位也不必灰心。这京都虽没有,别处也许能有呢,天下之大,处处有藏龙卧虎之地。”
徐忆君叹道:“可是天下之大,到哪里去找呢。”
忽听一直不说话的艳儿姑娘轻叹道:“要是家父尚在世就好了。”
顾青荷一听,眼前一亮,问道:“陈师傅,尊先师是否提起过这九琐连环扣的来历?”
陈三脸现欣喜之色,“啊,对了。家师曾说过,他的一位好友似鲁班转世,正是提起他,家师才提起这九琐连环扣。”
徐忆君追问道:“那位好友现在何处?”
陈三道:“家师似乎并不想多提及这位好友,只是说过一次他的名号叫,叫‘塞鲁班秦昊’。他二人曾一起在宫中学艺,至于这人身在何处,何方人士,是否在世,却不得而知了。”
徐忆君道:“我听说先帝在世时,曾亲自招募过一批工匠进宫学艺,莫非尊先师就是其中一员?”
陈三似乎有些惊讶,说道:“我未曾听家师说起过此事,只知道他曾在宫中待过一段时间,学了一些本事。至于是不是先帝招募的就不得而知了。”
徐忆君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了,于是将自己身上那个吊坠拿了出来,说道:“陈师傅,麻烦你再看看我这块又是什么。”
陈三仔细瞧了瞧,说道:“你这块材质与技艺与九琐连环扣乃同宗同源,应是出自同一人之手。不过,”
徐忆君忙问道:“不过什么?”
“不过,这个却像是把钥匙。”
顾青荷道:“莫非是开启这九琐连环扣的钥匙?”
陈三笑着摇摇头,道:“非也。这把钥匙虽也精巧万分,却远远比不上九琐连环扣这等纷繁复杂。就算是这九琐连环扣的钥匙,也定要懂得制造这九琐连环扣之人才能解开,否则一个失误,就会永远也打不开。”徐忆君和顾青荷听罢又都垂下了头。
徐忆君和顾青荷谢过二人之后,离开了有凤来仪。
已夜深人静,街上一片昏暗,只有少数几盏灯火在不远处摇曳。
二人一抬头便看到对方垂头丧气的脸,都无奈一笑。
顾青荷道:“没想到是空欢喜一场。”
徐忆君安慰道:“没有啊。起码我们知道了我们身上之物究竟是何物。又知道了一个叫“塞鲁班秦昊的人”,找到他,也许就能知道这吊坠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顾青荷点点头,又叹道:“我们对这个人一无所知。上哪里去找。”
徐忆君道:“不要沮丧,总会有守得云开见月明之时。”
这时前方一片云慢慢移动,一轮圆月渐渐地探出了头,停在屋檐旁,二人仰头望去,相视一笑。
朗月当空,夜色下的长街上,两个人肩并肩,慢慢地往前走着,身后两个影子托得长长的,也并肩走在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