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沐辛走到自家楼下,犹豫了。
他想了想,转身走出了小区,在附近找了一个公用的卫生间,站在镜子前仔细洗去脸上与手臂上的血污,拍去了身上的灰尘,并且整理了一下被弄乱的头发,这才又向家走去。
即便他极力地遮遮掩掩,可妈妈还是从他捂着眼睛的指缝中窥见了一丝端倪,她轻轻地挪开他的手,当那一只已经发紫且渐渐肿胀起来的左眼映入眼前时,她忍不住心疼地呜咽了:“辛辛,这是怎么回事啊?谁打的你?你告诉妈妈。”
白云闻声从屋里冲出来,看着他的伤眼,用手轻轻地掠起了他的衣袖,双臂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像是一个个菱角尖利的小石子儿落在了她与何妈妈的眼睛里,两双眼睛被刺的泪流不止。
白云拿出药箱,小心翼翼地给何沐辛上药。何妈妈坐在一旁不停地叮嘱:“慢点儿慢点儿,小心啊,要轻轻的……”
晚饭时,三人围坐在餐桌旁,看着面前的饭碗,却都一点也没有吃的意思。
白云满腹愧疚地向何妈妈与何沐辛道歉,说是她连累了沐辛,若不是她,沐辛根本不会被打。
何妈妈心疼儿子心切,劝白云以后能不能不要再直播了,找份工作,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何沐辛不悦地看向妈妈,示意她不要再继续说下去。可何妈妈是个为了儿子什么都可以豁得出去的人,哪里肯让儿子受半分委屈。
她说:“云云啊,我原本是不赞成你与辛辛结婚的,可既然你们真心相爱,还有了孩子,那我也就什么都不说了。我辞职过来照顾你,照顾孩子,就是希望能够减轻你们的生活负担。原本你做直播我觉得也挺好的,既不耽误给孩子喂奶,还能挣钱,所以从没干涉过。可是现在,你看看辛辛都被人打成什么样子了?你自己也在直播时被那些人骂得失去了理智,我觉得这个直播真的不能再继续做下去了,咱们这个家已经全都乱套了。”
白云能够理解婆婆的心情,可是她自己也正在气头上,能够理解不代表能够共情,她咬着牙梗着脖子不说话,只有眼泪在脸上默默地淌着。
何沐辛太懂白云脸上的的倔强了,他在中间和稀泥:“妈,云云自己的事情让她自己考虑,我们都别干涉好吗?”
看着儿子这么向着白云,何妈妈又委屈地哭了起来:“现在哪里还是她一个人的事儿,你都被打成这样了,这还能叫她一个人的事儿吗?”
白云将眼泪狠狠地一抹,开了口:“妈,对不起,我不会放弃做直播。做什么事情都不会一帆风顺的,现在我只是遇到了一点儿困难而已,只要迈过这个坎儿,就一定会迎来柳暗花明的。”
在何沐辛没回来之前,白云躲在卧室里一直在想一件事情:这个直播她到底还要不要继续做下去?
直到刚刚何妈妈的那一席话说出口,她才突然下定了决心:不但要做下去,还要越做越好!
白云强硬的态度使何妈妈的哭声更委屈了:“我儿子都被打成这样了,你说这是一点儿困难?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关心他啊?”
何沐辛欲将跑偏的妈妈重新拽回到轨道上来:“妈,就事论事,您别往别的方面扯。再说了,我觉得云云说得没错,遇到一丁点儿困难就退缩,那还能干成什么事儿?我支持云云!”
何妈妈突然停止了哭泣,她抬起一双泪眼看着面前的俩人,这夫妻俩伉俪情深一唱一和的,她倒是成了他们一致对抗的外人了,不免气从心头起,她在桌子底下狠狠地踹了一脚儿子,起身回了次卧,将门给关的要多响有多响。
何沐辛看了看面无表情的白云又看了看紧掩的次卧门,蹑手蹑脚地溜到次卧门前,将耳朵贴在门上听着里面的动静。
门在这时突然又被拉开了,他险些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何妈妈的食指狠狠地杵在了儿子的额头上:“我算是白养你了我!白眼儿狼一个!”说完,嘭的一声,又关上了门。
这时候,敲门声突然响起。
白云与何沐辛对视一眼,冲门口问:“谁啊?”
门外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物业,查水表的。”
白云与何沐辛租住的小区是老小区,物业每月都要过来人查看水表。
何沐辛过来打开了门,一男一女笑盈盈地走了进来。
白云示意他们水表在厨房,他们却声称自己爬楼怕累了先坐下来休息一下。
谁知,这一下可真是请佛容易送佛难了。
那两个人根本就不是过来查水表的,而是过来找茬儿的。
男人走到餐桌前,一挥手将桌上的饭菜全都扒拉到了地上,瓷片和饭菜撒落一地。
白云挥手就甩了男人一个狠狠的大耳光,男人揪住她的头发把她摁倒在地,何沐辛与另一个女人也加入了混战,四个人打的不可开交。
在卧室里生闷气的何妈妈原本以为是白云跟她生气摔了碗和盘子,直到听到打闹声才意识到不对头,推开门走了出来,被眼前的情景差点给吓晕过去。
与那两人扭打在地上的何沐辛喘着粗气叫妈妈快报警。
何妈妈跑回卧室拿手机报了警,随后上厨房抄了一把菜刀出来,大喝:“谁敢伤我儿子,我就要谁的命!”随后,一刀子抡在木质的餐椅上,飞起的木屑溅落在一男一女的头顶和脸上,在地上扭打成一团的四人骤然不动了。
何妈妈从椅子上抄起菜刀,明晃晃的刀刃儿在灯光下寒气四射,她又是一声大喝:“还不快滚出我家!”
一男一女连滚带爬地向门口逃去,何妈妈举刀追在身后:“我砍死你们丫的!砍死你们丫的!”
何沐辛与白云二人在后面吓得大气儿不敢出。
待二人逃到门外后,何妈妈嘭的一声拉上了门,转过身,看着儿子与白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儿,手中的菜刀螳螂坠地,整个人也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萎缩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