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有些失落。也许不过因为失去了一个朋友。即便她将他视为柏拉图式的男性朋友,但心底深处却希望他永远不要结婚,就像一个天使一样,即便不在身边,不常联系,却也依旧感觉无处不在。那种可依靠被保护的感觉。那是一种无所畏惧的力量,赐予她无穷无尽的能量,好让她可以支撑着用力活下去。
想到这时,步迟撇撇嘴角,看来自己也是自私的。口是心非。
可是,谁不希望如此呢?她只是敢于承认人性而已。
在车站等车的间隙,一声电话响铃才彻底让步迟从失落中摆脱出来。拿起手机瞟了一眼,是陌生号码,并无标记。也许是低落情绪后遗症,接起时依旧没有太好的语气。
“你谁呀?”
“是我。”
“你是谁?”
“你觉得呢?”
“神经病。”
尾音还没落,她就急速挂了电话。
过了一会对方又打来,步迟还是接了,想着恰巧可以发泄一下不愉快,结果耳边就传来一声淡定深沉的语气:“就冲你这态度,我就可以炒了你。”
什么?炒了我?
步迟一个急速脑回路,终于反应过来:“莫……莫总?”
“你的反应可真够迟钝。”
“我哪知道这手机传输的声音还能变得……”
“变得什么样了?”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今天可是周末。”
“我的声音变得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
“那你怎么认不出呢?”
“变样了,怎么听得出呢?”
“变什么样了?”
“哎呀,就是...就是...”
“什么?”
“说不出来。”
“那今个你必须给我一个词。”对方顿了顿,正色道,“注意,还得是真话。”
“你还能知道我说得是真话还是假话?”
“我是谎言测试仪。”
步迟笑,“鬼信。”
“你是鬼?”
“我倒希望是。”
“干嘛?”
“吓死你。”
“这么恨我呀……”莫非尘在另一头调侃道,“有爱才有恨。难道,你很爱我?”
“自作多情。”
“你说吧,变得怎么样了?”
这莫非尘看似一副老派的样子,怎么就跟个孩子似的揪着这个小问题不放了?真的是....
步迟心里咕哝着,无意轻声自言自语:不就变得很迷人吗?
“很迷人...”莫非尘轻呵一笑,“迷人,这个词好。加上‘很’字,那就好得不得了了。”
“啊....”步迟惊叫一声,怎么被他听见了,该死的!又出糗了...怎么在他面前总是会出糗?
“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什么?”
“你任职的问题。”
“我…抱歉.....”没等莫非尘反应,步迟就挂了电话。
‘迷人’这个词不仅让她尴尬,再则她的心思也不在这。或者说还没有静下心好好认真地考虑过这个事情。现在,她只想一个人安静得待会。
另一边的莫非尘看着手机屏幕,有些意外。
——这女人,敢挂我电话?
——有意思。
上班以后,生活倒是充实了很多,心情也变得晴朗,干起事来仿佛注入一股强大的战斗力。办公室里都是年轻的男男女女,中午吃饭时间聚在一起,聊天聊地开玩笑。老同事辛锁私下问步迟:“步迟,你有没有好看的照片发张给我啊?”
“干嘛呀这是?”
“没干嘛,就想看看你的玉照。”
“心怀不轨啊?”
“没有没有,怎么会呢?我的为人你还不清楚吗?漂亮的给一张嘛。”
——@步迟 等发工资的时候我请你吃饭。
——对,我们认识认识。
步迟想起前几天的群事件,“谁向你要的吧?”
“没有,我要。就想看看你的照片是什么样的。”
“为什么呀?我整个人都在这。随你看。”
“就想看看照片嘛。我不上镜,就想知道为什么别人都那么好看。你长这么好看,拍照肯定也很好看。”
“你不会要照片就为了说自己不上镜吧?”
“哎哟,大小姐。还真逃不过你这精密的思维啊。是昨天新公司的小李突然问辛锁几岁啦,我就随口说啦,说你和她差不多。你知道小李说什么吗?”叶梅在一旁解释道。
“什么?”
“他竟然说不可能。”
“不可能?什么意思?”
“说你看着就20多岁,而我们看着就和40岁没什么区别。你说气人不气人?本姑娘才28好不好?辛锁也就比我大几个月,我们比你都还小几岁呢。”叶梅一肚子憋屈和不满。
“他也是开玩笑的了,别当真,别在意。”
“我是没当真没在意。今个主要目的也就是传话的……”
“传什么话?”
“他想追你。”辛锁坦言道。
“追我?”步迟差点没将嘴里的饭菜喷出,“谁?”
“小李呗。”
“你们没告诉她我结过婚啊?”
“我们说这个干嘛?又不是我们要追你。”叶梅撇撇嘴,“要说也是你自个说。再说了,前阵子听说你……”
“对,我离过婚。”
“什么?”两个女人一脸惊讶。
“真的。”
“好……好吧……”辛锁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不是,怎么突然离婚了?”
“总有突然嘛。我就是那个突然。”
这国庆放个假就离婚了?现在的婚姻真是孙悟空的脸,说变就变。她们俩一副惊天雷的样子,目瞪口呆,完全难以置信。
步迟看着她俩那副傻楞模样,不以为然云淡风轻道:“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
回到办公位上,步迟想难怪刚进公司那会小李就通过微信群加了自己好友。原来是对自己有好感。如果小李听到自己离过婚还会想要追她吗?倒不是想着要和小李有什么后续,而是想知道男人对离婚女人的接受程度到底能有多高。大抵都是摇摇头转身离开的吧。
想到这,步迟冷哼一声。俗人都不过如此。
电脑屏幕处于保护状态。步迟随手动了动鼠标,便见微信小李的头像闪动,点开对话框,跳出一个男人在择偶时都关心的问题:“步迟,你真的离过婚吗?”
果然不出所料。她倒要看看男人能有多大度。
“对。”她在键盘上霹雳啪啦两下,就将答案毫不犹豫得发了出去。
过了好久,再也没有下文。
步迟冷笑,对此预想的结果颇为满意。
步迟还未应允莫非尘对她的职位安排,这就先做起岗位之事了。他让她草拟一份项目计划书。她竟然没将拒绝说出口,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接手了。
现在回想,当时她定是思绪不在状态,才会如此。可能她还没从失去一个好朋友的失落中恢复到正常的工作状态。着实不应该。但她保证打心底还是祝福尹继善的。
既然接手了,只能埋头苦干。步迟查了些资料,参考了模板,把能想到的细枝末节统统写了进去,但是来回看反复看连自个都觉得有所欠缺,排版要点等又改了几次,越改越不满意,直到下班都没弄好。她只好打电话给托管老师说今晚得迟点去接严步变。
一肚子委屈。即便知道领导没必要关心下属的委屈,但这确实不在她的职责范围之内,甚至有点强人所难。打打文件跑跑腿这些她都可以,也不计较这些本是叫前台就能干得了的事,但这项目计划书哪是她的分内事,这么耗时间的事情交代给她不就明摆着他已经把她当作他的贴身助理了么?至少也要先问下她的意见吧?这也太强势了。
虽然在这点上以她的资历还是可以提点意见的。但她,不想接受他的邀请。在他底下做事就够难受的了,要不是得为严步变想,要不是为了谋生,她早就换东家了。现在还要和他进一步深交,天天对着他那张脸,长得帅又怎么样,又不是自己的,再帅有个屁用?
何况,她还欠他30万。30万呀…… 一个月从工资扣还1500,得200个月,200个月……她一边念叨着,一边拿过计算器按了按,16.7年?那不就是17年了?17年呀,天!这辈子都得栽在他手上了。
但到手的钱她也是不会还回去的。这世上,她现在已是孑然一身,她得为严步变想,以备日后不时之需。
步迟决定找莫非尘问个清楚。
莫非尘站在窗口,对着那条幽静,脑子里充斥着一个人。
步迟。
那个女人时常午休时间在这条道上独自漫步,有时坐在椅凳上发呆,接电话时而焦急时而平缓,偶尔朝天仰头呼吸。工作上倒是细致有条,看不出生活中却是个小马虎之人。
这窗口正好对着停车场,下班时几次见她在场地来回走了几趟,像是在找车,结果却没找着。那张让人看过就难忘的脸也不知在想什么心事,似乎是否找到车并不重要,而是趁着间隙思想开小差,故而一再错过。反复几遍之后最终像是清醒了似的,又再次返回,目光重新朝四周搜寻一遍,还时不时按了下车钥匙,才抬眼朝着传出车鸣声的某处走去。
想到这些,他的体内莫名就窜出一股愉悦。像是一个偷窥者无意间轻而易举就能瞅见别人隐私那般痛快。
她像是喜欢独处。而他似乎亦是如此。孤独之人,即便闭眼也能闻到彼此的气息。因他们总有太多的相似之处。
能够强烈吸引他的,绝对不是可以量化可以俗化的外在美,更别说她本就生得让人心动了,而是她身上那种散发的看不见的摸不着的绝对的纯粹的什么,说也说不清道也道不明。
反正他得承认,自己的心,自己的脑,在工作之余彻底全部被她占据了。那晚的床第之欢并没有如众人所谓的那句“睡过之后就对女人失去兴致”,而是恰恰相反,那种本性散发的征服欲望反而更强烈了。也许,不是他要征服她,而是她把自己征服了。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爱?他爱她什么呢?漂亮的外表吗?但漂亮的女人太多了,并没什么可值得称道的。爱她的善良吗?她也不像是个体贴之人。善良之人大抵总是和和气气,轻声细语,明显她不是。比如那天她接他电话时那种蛮横的态度。甚至没来得及等他反应,她就把电话挂了。简直可恶。他从来没有遭过这样有失体面的待遇。
重要是,他还是她的老板,再不济,也还是她的债主。讨债的权利。这可是她自己说得。
那到底是什么呢?
随即他自嘲一笑,自己在这一厢情愿对她揣测定论,而她却依旧一副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般的无谓态度。
想到此,莫非尘咬了咬牙关,握紧了拳头。
——既是对我视而不见,我就当你默认了我对你的岗位调整。强压也罢。没有什么是我拿不下的。
莫非尘这样想着,走到办公桌旁,微信,qq,邮箱并没有接收到任何有关项目计划书,又看看右下角时间,遂嘴角浮上一丝满意的笑意。
——这个点,你该要来了吧。步迟。
他再次回到窗前,像是等着她敲响他办公室的门。
站在莫非尘办公室门口,步迟盯着泛着金光的门把手深吐一口气,调整好情绪后,终于鼓起勇气敲了敲门板。
“请进。”里头柔和得应了一句。
步迟听到这极为寻常的回复声音,心中升腾几丝慌乱,轻轻晃动门把手,晕乎得推了门进去。见他正站在窗前,身姿挺立,乳白衬衫泛着盈盈光泽,像是若有所思。
他听得耳边传来:“莫总。”
莫非尘转过身,见步迟正站在门口,嘴角随即浮上得逞的笑意,“进来吧。”
步迟这回不等他开口,自行拉开他办公桌前的座椅,毫不客气得坐了下去,直面盯着莫非尘,似乎已做好开战的准备。
莫非尘并不落座,只是依旧背对着窗前,双手抱在胸前,一副坦然自若,“我以为你不会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