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欸，追债的权利，”
“拜托，我有名字的。”
“那个，莫……莫总，”
“嗯？不记得我说过什么了？”
“不记得了。”
“私底下叫我名字。”
“莫……莫非尘。”
“嗯。”
“欠你的钱……”
“我们要互相亏欠。”
“为什么？”
“这样你就会一直惦着我，念着我，忘不了我。”
“……”
“我们要互相亏欠。”
“……”
莫非尘看着步迟一副羞赧样甚是可爱，不由笑了笑，继而拿起桌面菜谱递到她面前，“你想吃什么？”
“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是吗？”
“……”
“这是要与我同甘共苦？”
“……”
说得步迟不知如何应对，但如果保持沉默就代表默认了，那样更尴尬，遂连忙开口道：“你是老板，当然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莫非尘还是笑得一脸无害，他点了两碗菠菜臊子面，刚上桌的香味刺激步迟的味蕾，她本就是个不能不吃饭之人，看着那满目通红的色泽，忍不住就拿起筷子不管不顾埋头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这私房菜馆，也只有像莫非尘这样的人才会来的地方。不过，他刚收购了公司，吃顿饭还这么烧钱？他不是应该在那种拥挤的小面馆才对的吗？资本家可真是有钱，不是她这平民百姓所能想象的。
想着时步迟忍不住瞟了一眼他今天的穿着，这么高档的休闲西装，若是挤在那种脏兮兮的小面馆，还得时不时和人碰前胸贴后背的，吃个面条被人胳膊肘一挥，整一面条直接贴在那俊俏的脸上，还有那白衬衫，跟绣了好几多小花似的溅得到处都是，他不得尴尬死？郁闷到家？
想着这情形，步迟忍不住‘扑哧’一笑。
“你笑什么？”莫非尘低眉看着她。
“哦,,,”她稍稍挪了挪位置，“没,,,没什么。”
和老板兼帅哥一起吃饭实在难受得很。她吃得漫不经心。整个神经都处于紧绷之中，外加思绪时不时不在线上，眼光无处安放，偶尔总会无意有意往莫非尘那偷瞄几眼。确实长得一表人才，绝对属于那种一眼就让人动心的人。——动心？我怎么想到这个了？
“看得不够的话，下次再约你。”有些深沉的声音传来，这与他的年轻外表完全不相称。
“什么？”
“看得不够的话，下次再约你。让你免费好好看，你意下如何？”
“啊...”
“怎么了？”
“没...没什么。”她窘迫极了，起身，“不好意思，我有事先走了。”
没等莫非尘反应过来，早就一溜烟到店门口，正准备踏出门槛，就被一服务员的叫声截住。
“不好意思，这位女士，你还没买单呢？”
“啊...不好意思……”
“这位小姐她和我一起的，总共多少钱？”
“请到这边来。”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步迟边阻扰边往回走。
服务员疑惑得看着他俩。
莫非尘一把拽住她的手，往服务台走去。
一路上，彼此保持沉默。这感觉令步迟着实难受，神经即将断裂似的，终于她受不了了，鼓起勇气问道：“你为何会收购公司？你不会不知道，公司状况并非很好。”
“就是因为状况不好，所以才要收购改变经营方式。”
“你糊弄谁呢，你是生意人。”随即步迟又没了底气，声音逐渐轻浅，“当然，其实也不关我什么事……”
“我说，大部分是因为你，你信吗？”
“怎么可能？”
“所以说嘛，我说什么你都不信。你说现在的人是怎么了，明明真话，却偏不信，明明假话，却信以为真。”
“你们公司是经营包装外加运输行业，而我又是经营建筑材料这块的，与其与那些小作坊合作，不如自己找个有发展潜力的公司，纳入怀中，肥水不留外人田嘛，二来，还能增大现有产业，一举多得，何乐不为？”
“说得也对。”
两人就这么有一句没一句得聊着，不知不觉上了电梯，到了办公室门口，一前一后踏进门槛。
步迟感觉有些口渴，遂顺道想去茶水间，入口处，就听到女同事议论纷纷。
“你刚才看见没，她和新老板肩并肩走在路上耶！”
“是啊，有说有笑的。”
“该不会是为了她来的吧？”
“难不成他们早就认识？”
“谁知道呢？”
“如果是，以后可得悠着点。”
“是呀，没准不久就成为老板娘了。”
“看来，人不可貌相啊！”
“你们这未婚的，没机会咯。”
“切，谁是老板娘还不一定呢！”
步迟默不作声地上前，从抽屉里拿过一次性纸杯伸到饮水机口，吓得那几个女同事互相瞄了一眼，一窝蜂似的争先恐后讪讪得离开了。
随即她的嘴角扯出一丝极淡的微笑，突然意识到，自己竟然对她们的谈话能够做到如此无动于衷。不过这种情形之下，本该逃的不是她吗，反而她们一个个落荒而逃，瞬间有种胜利者的姿态，心底欢喜得很。紧接着将接好的水一咕噜倒入口中，真是痛快。她甚至感受到此时的痛快是有形状的，如此具体。
下班后，步迟去接严步变，本想顺便去超市买点好吃的，周末给严步变改善改善生活，结果严步变说只想吃她做得西红柿鸡蛋面。
一进房门，步迟将包袋随意搁置一旁，便直接进厨房烧水煮面条，趁间隙又去将西红柿搅成泥做番茄酱。严步变则往书桌跑去，从书包里一样一样的拿出课本作业簿，回头道一声：“妈妈，我写作业了。”
步迟‘嗯’了一声，嘴角渐露笑意，想着，这孩子倒是挺自觉的，又想起班主任的成绩单评语：自主。独立。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她把煮好的面条端上桌，喊严步变过来吃饭。严步变应了一声之后，没动静。
“作业多吗？”步迟走到她身旁，关切得问。
“还成。”
“先吃饭。待会凉了可不是你爱的那个味道了。”
两人一起吃着面条，严步变还往步迟碗里夹蛋，“妈妈，你多吃点。”
“为什么我要多吃呀？我又不用长大。”说罢，又连本带利的把鸡蛋夹回严步变碗里，“你才要多吃点。快点长大。”
“长大了我照顾你，但是，”严步变又夹了一半回去，一本正经道：“你现在也要吃啊，吃饱了才有力气照顾我。”
“小丫头片子。”步迟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快点吃，吃完咋俩一起看片。”
“可是，作业还没写完……”
“明天再继续。”
“那你不是说不能超过十点吗？”
“明天周末，给你放假。”
“谢谢妈妈。你真是世界上最开明最好的妈妈了。”
“小丫头片子，就嘴甜。”
饭后收拾完毕，两人一起窝在床上，步迟将选好的影片投射墙壁，片名《小尼古拉》，虽是老片，但比较适合亲子互动。
整部片童言无忌，无拘无束，风趣幽默，不得不触动步迟的情怀，回想自己当年的孩提时代。其实，她并不知自己父母为何样，是舅舅将她养大的。虽舅舅待她不错，但有舅母在，而显得心有余力不足，想尽点绵薄之爱还得偷偷摸摸，见不得天日。舅母虽表面客气，但话语尖酸刻薄，步迟并不是感受不到。
终于有一次，舅母发现舅舅背着她为步迟买了一双跑鞋时，她就彻底地结束了寄人篱下的生活，被送往孤儿院。那会她上四年级。她的童年并非如小尼古拉那般快乐温暖，有时她也对那句话颇有体会：不幸的童年得用一生去治愈。
但，她不能让严步变与她一样。
影片结束后，严步变有些犯困，揉了揉双眼，懒洋洋地倒在床上。步迟替她拉了拉被子。突然，只听女孩儿道：“妈妈，灵魂是可以互相转换的吗？”
“怎么突然这么问？”
“昨晚我做了一个梦。那个仙女姐姐这么说的。”
“你都梦见什么了？”
“我梦见了仙女姐姐。她说，因为你梦见了我，所以我们有缘。既然这样，我可以帮你实现一个愿望。
我就告诉她，我想要一个弟弟。
然后她问，你有多想要呢？
我回答她，非常非常想要。
可她说，这个愿望是要付出代价的，你换一个吧。
我告诉她，不要，我就要这个愿望。
接着她很认真得看了看我一眼，半晌才问道，这个是要付出代价的，你愿意吗？
我也很认真又严肃得告诉她，我愿意。
多大的代价你都愿意吗？她将信将疑得看着我。
对。我愿意。我又很严肃得回答了一遍。
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她又问。
我告诉她，因为奶奶告诉我，只要我有个弟弟，我爸爸妈妈就不会离婚了。
好吧。我成全你的愿望。说罢，她用树枝沾了点天堂里的水洒在我的身上，接着说道，你会实现的。
怎么实现呢？我问。
时机到的时候，用你的灵魂换你弟弟的灵魂。
那时机什么时候到呢？
该到的时候，就会到的。”
“傻丫头，梦只是梦。灵魂是无法转换的，我们要相信科学。”她摸了摸女孩的脸，无奈得笑道，“再说了，我才舍不得把你换掉呢。快睡吧。眼睛都打架打得厉害了。”
“那这样的话……”女孩儿犹豫了会，“要不你生个小 弟 弟吧。”
“什…什么？”
“我说你生个小 弟 弟，我不会像小尼姑拉那样怕你生小弟弟而搞出一堆闹剧的。我会和小弟弟一起分享你的爱。”
步迟捏了捏严步变的鼻尖：“这不是你说要就能变出来的。再说，也不是妈妈一个人能办到的。”
“不就缺爸爸吗？爸爸既然不要我们，那再找一个就好了嘛。这样就可以有小弟弟了。”
“小傻瓜。”步迟搓了搓她的鼻尖，“睡觉吧。”
“妈妈，你得先答应我。”
“好好好。答应你。“步迟随口应着，只当现在先哄女孩睡觉再说，并不将此事当真。
她万万不曾想到，她的随口答应，却是严步变的小小愿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