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文斌、赵汝义等人将关启海接到集团小会议室，集团领导和党委机关各部门领导，都站起来一起鼓掌表示欢迎。
关启海一边招手一边说：“都是一家人，大伙都坐下吧。”
众人坐下后他说：“本来老厂长要回来看大家，省里的事实在打不开点，所以只能由我代劳了。咱们都是一家人，谁也不许讲官话，就像唠家常一样，大家都没有意见吧？”
大家异口同声说：“没有意见。”
关启海看着郑文斌笑道：“这回你也没意见了吧？”
郑文斌点点头：“是的，那我就先说说让你也高兴的事。”
他把赵汝义到集团后这两个多月，如何调动全体员工积极性，生产经营全都走上正轨，经济效益有良好发展的情况说过后，特别强调说：“自从上个月我们把毛主席塑像重新竖立起来，集团已经群情高涨，万众一心，生产经营等各项指标，都是芝麻开花节节高。就在几天前，日产成品钢已经达到了28,000吨，创下历史新高。各炼钢厂的同志们表示，这只是起点，到年底一定要完成集团年产钢800万吨的奋斗目标……
“好好好，真是太好了。节后我就会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咱们老厂长，让他也高兴高兴。”
关启海连声叫好后说：“同志们，你们能在猛龙集团给我们造成重大损失的情况下，迅速扭转局面，使企业取得如此突破性发展，既有你们苦干实干，秉持长江后浪推前浪的拼搏精神，更有你们坚持用毛泽东思想为指导方针，不忘初心，牢记工人阶级历史使命的责任感。这种精神和责任感，与大庆人坚持用铁人精神创辉煌业绩，是完全一样的。党和人民是不会忘记你们的……”
会场上顿时响起一片热烈掌声。掌声落后，他看着赵汝义说：“汝义同志一定也有话说吧。”
赵汝义点点头：“我的话，可没有董事长说的让你高兴，但无论你高不高兴，我也得当着你面说。”
“好吗，我刚才就说了，咱们是唠家常。无论高兴不高兴事，都摆到桌面上，大家共同品头论足，究竟是喜是悲，是好是坏，大家把它弄明白，然后走自己路，让别人随便去说。”说完关启海对他点点头，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关副省长，毛主席他老人家批示的《鞍钢宪法》，核心内容是两参一改，三结合。干部参加劳动，工人参加管理，改革不合理的规章制度等，对企业发展、调动劳动者爱国精神，都是极为有利的，这个精神我们不能丢。猛龙集团来到这里后，完全是逆行《鞍钢宪法》精神，他们实行台湾那种资本主义管理形式，是与我们坚持走社会主义道路背道而驰的。”
说到这里他停一下，见关启海只是静静看着他没有说话，又接着说：“资产阶级对工人除了吸取血汗，没有其他感情。他们实行的那种管卡压罚制度，是极不人道的。我先说管，他们把企业员工分成三六九等。一等是他们高管，二等三等是经理和厂长这些管理人员，下边的车间主任、工长、段长相当于中等的脱产人员，最底层是一线最艰苦的员工。他们把分配制度搞成上层的人收入是底层员工的十几倍、几十倍。严重造成上下级人员对立的矛盾，有些老工人说他们是黑爪子挣钱白爪子花，让老百姓受二茬苦，遭二茬罪……”
赵汝义喝口水后继续说：“再说卡，把一线员工卡得上不来气。五个人活让三个人干，甚至两个人干，你干不了就下岗。咱们的员工炼一辈子钢，没有其他技能。他们让这些人下岗，员工得怎么活呀？他们对付工人的手段，与资本家毫无二致，同日本鬼子压榨劳工都有一拼；压、就更离奇了，7万多人的企业，裁掉1万多人不算，还将工会压成了两个人，纪检委归了组织部，近千名党员，就三四个人具体管理，怎么开展党建工作、纪检监察工作；罚、员工少系个领扣就罚200，迟到5分钟罚100，各种惩罚法，层出不穷。国企员工，是国家主人，猛龙集团掌权后，把他们当成了牛马一样虐待。关副省长，我现在讲这些，不是为了我们这些人，因为我们已经脱离了他们控制。但是，猛龙集团还在咱们省和我们市四处扩张，继续肆虐。名曰参股，实则鲸吞国有资产，残酷压榨员工，吸取他们血汗，是名副其实的祸国殃民。如果任其无法无天这么胡作非为，既会动摇国本，也必然会让人民对党和政府失去信心……”
赵汝义讲话时冯雪梅想，他只是个厅级干部，却能站在全局高度思考问题，还能透过现象看本质，理论与实践相结合水平，真够我学一阵子的。海峰哥保证我不能白来，还真有道理。
关启海长出一口气点点头：“汝义同志不是说让我不高兴的话，是批评我呀，但我虚心接受。我再重复一遍那句话，今天就是唠家常，谁也不要拘束，更不要把自己当外人，一定要把肚子里想法唠透了。然后咱们挺起腰板，干出个样子来给那些人看。还有哪位同志继续说，但一定要像汝义这样讲实话，说心里话。这是对党负责，对人民群众负责。”
随后工会主席、组织部长、还有两三个副总也都发了言，对郑文斌与赵汝义讲的那些事进行了补充。大家都说完后，关启海笑着说：“这回该轮到我了，我也不客气。干革命工作，哪能不遇到困难和挫折。如果是一条平坦大道，党培养我们那么多年干啥？一个总书记领着全国老百姓一直往前走就完了呗。中国这么大，改革开放后的国企改革是新生事物。哪一个地方、哪一个时间点、或者某个地方出现了与咱们信仰不相同的人，都会给咱们工作带来困难挫折，或者损失。作为一个真正共产党人，应该面对复杂情况，不丢弃信仰，不随波逐流，无论遇到什么艰难险阻，也要坚定初心，不忘本色。过去叫解放劳苦大众，现在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你们的工作做得很出色，我就不说了，是我没有做好，今后我一定要努力纠正工作中的失误，提升自己理论和实践水平，像你们一样把党交给我的工作做得更好。最后说一句，那个猛龙集团在党和人民面前，只是一个跳梁小丑，跳得越高一定会摔得更狠！……”
在去职工食堂路上，关启海拍着赵汝义肩膀说：“汝义呀，过去我说你占着茅坑不拉屎，是大错特错。你是到哪就在哪拉硬屎，看来没有千斤重担，还压不住你，连我你也敢批评了。”
赵汝义苦笑道：“我怎么敢批评你？我那是摆事实，讲道理，听不听那是你的事。别说现在我不敢批评，就是你下台了，我也不敢批评你。”
“你看看，自己都承认了。你都摆出事实，讲清道理了，我再不按你的指挥棒听喝，你嘴上不说，心里肯定在骂我是听不进不同意见的老官僚了。汝义呀，记仇没有你怎么记的。当年我说的那句错话，已经是七百年谷，八百年糠了，你就别总揪着这个事，给我上眼药，吃火龙丹了。这次回去我就与省长说，把当年我提议给你的处分撤销了行不行？然后咱俩那点仇，就一笔勾销吧。”说完关启海还嘻嘻嘻的又拍拍他胳膊，直接把赵汝义搞无语了。
他的话把身边人都逗乐了，大家脸上全都放了晴天一样。冯雪梅暗叹，关启海这个领导艺术，直是炉火纯青了。孙子纯跳湖那年，她是眼睁睁见关启海满脸怒气，把赵汝义训成了不敢说话的小鸡子。现在他得意他了，肯定他、信任他的话，当着众人面用消遣语言说出来，任谁还挑不出毛病。这种既可意会，又简单明白用言传的艺术，没有几十年的功力，恐怕都难练出来。原本以为郑文斌、赵汝义手拉手唱《大海航行靠舵手》就够高明的了，想不到强中更有强中手，关启海连说带笑，就能将会唱歌的他们搞兴奋了，若是摆弄不会唱歌的干部，还不得像掰自己手指头一样容易。难怪海峰哥说，当领导就得弄明白“玩人”的艺术……
吃饭时候，关启海站起来，端着杯子说：“今天是劳动人民的节日。我希望大家和我一样，为芝加哥那些劳动人民，为全中国劳动人民，为全世界劳动人民祝福。祝福他们身体健康，精神愉快，一生平安。”
所有人全都站起来，像关启海一样将酒一饮而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