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宁藏身在树后一动不动,骆毅等人在前面射箭的时候他就在那些白衣人的头顶大树上。
羽箭吸引了那些白衣人的注意力,所以沈宁才能借机立斩二人。
这是沈宁第一次和景守信手下的斥候接触,沈宁确定,这是一群比之于郑玉的龙翎卫还要难缠的对手。
雪地白衣,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这支人数不多的队伍不可小觑。
在追杀呼乞那朵颜的时候还不忘记根据天气和地形的变化而换装,这让沈宁不得不生出几分敬佩之心。
之前在大树上栖身的时候仔细观察过,追在呼乞那朵颜身后的白衣人一共三十二个,如果无闻没有说谎的话也就是说这一路上有最少十八个人死在这两个少女手里。
由此可见这两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子也不是省油的灯,一路上说不得也玩过逆袭的把戏。
沈宁一直觉得,女子心狠起来,往往比男人还要匪夷所思。
比如,此时藏身在一棵大树上持了一张硬弓嘴角上还挂着血迹的无闻,受了那么重的伤势居然硬挺着跟在沈宁他们身后飞驰丝毫没有落在后面。
后背上还在渗血的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少女,咬着牙持弓毙敌的样子无论如何也会让人由衷的生出几分佩服来。
事实上,沈宁对于救不救呼乞那朵颜有过短暂的思想挣扎。
毕竟那是个外族的女子,而且还是狼厥拓黑汗王的掌上明珠。
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景守信要杀她便杀她就是了。
这是和自己完全没有利益冲突的一件事,更何况就在不久前景守信派来的燕十三还表示出了最大化的善意。
虽然沈宁知道幽州精骑没有将燕山寨夷为平地有燕十三个人很大的因素在内,可如果景守信下了死命令燕十三肯定会绝不拖泥带水的带人杀上山。
轻骑下了马,战斗力依然要比燕山贼们高出太多太多。
幽州兵是大周最精锐的边军之一,其战力之强绝对不是一些乌合之众能抗衡的。
所以说不管景守信出于什么目的,毕竟对自己的帮助很大,从道义上来说自己也是欠了人家一份人情,不管怎么说也不应该去插手人家的事。
但最终沈宁还是决定出手相救,原因很简单,因为他想不明白一件事,所以他要做出来然后去印证。
大周征集百万大军,两倍于战兵的民夫征伐霍叶,狼厥人怎么就老老实实的没有趁机南下?
从草原上回来的时候沈宁他们阴差阳错的把呼乞那去鹰的木城烧了,可以说意外的帮大周解除了一次危机。
依着狼厥人的性子绝对不会就此善罢甘休,木城没了难道他们就没了对大周繁华世界的觊觎之心?
可为什么大周的兵马都在辽东与霍叶人激战的时候,狼厥人竟然那么规矩的作壁上观?
是不是有什么人,什么事,影响了拓黑汗王?
沈宁虽然只和景守信接触过一次,但他能清晰感觉到虎贲大将军心里已经长了一丛叫野心的草,再也不是大周最坚固的那道长城,甚至已经成了威胁大周安危的隐患。
当一个人的野心已经不仅仅是大将军这三个字的时候,其实从根本上早已经没了什么纯粹。
如果有可能,沈宁不认为景守信做不出引狼厥人入关将伐辽东的百万大军堵死在异乡的事。
所以,沈宁在最短的时间内决定,救那个女子,让他回草原上去。
如果呼乞那朵颜不能回到草原,那百万狼骑入关的事情会不会成真?
沈宁不敢去想,也不愿去想。
他恨大周皇帝是真,但他同样是中原人,曾经沈宁并没有形成这种信念,但当那日在狼厥木城见到贺若辅伯的时候。
他的一席话,让沈宁茅塞顿开,他就是不能看着这些草原的狼崽子进到自己的家里面!
但沈宁这些年的生存方式注定了沈宁的思想会有一成不变的偏执,也会有狐狸一样的狡猾和狼一样的凶恶。
无所谓善恶,全凭一念为之。
救呼乞那朵颜,如果真的能阻止狼厥精骑大举南下的话,那么沈宁做便做了,没有什么对不起谁的虚伪的负疚。
从小就听着阿爷讲述大楚太祖以一己之力结束中原乱世,将在中原作乱的黑野人赶回草原的故事长大的沈宁,当发现自己有机会当一回英雄的时候他又怎么会忍得住不去做一次?
这是一种情结,这种情结有个听起来极扯淡的名字,不叫爱国,与国无关,叫民族尊严。
生在大周,即便不认为自己是个周人,最起码,沈宁知道自己还是个中原人。
看起来沈宁行事完全没有什么根据可循,其实,在他心里有一个不可逾越的底线。
沈宁不是个好人,他只是个有底线的人。
靠在大树上,沈宁闭上眼回忆了一下刚才观察的那些白衣人的方位。
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猛的从树后弹出来,手里已经赫然多了一张硬弓。
就在他腾空而起的那一刻,三个方向的连弩几乎同时扣动了机括,十几支弩箭迅疾而来钉在沈宁身后的大树上。
如鹰隼般跃起的沈宁在半空中一箭射出,箭如流星一般将一名露出行迹的白衣人钉死在地上。
落地之后,沈宁猫着腰向前疾驰,连弩突突突的响着,弩箭在他身后不断的擦身而过。
沈宁的速度快得惊人,冲到下一棵大树前面时猛的蹬在上面,身子高高跃起一个凌空翻身再次一箭射出。
羽箭精准的找到一名还在发射连弩的白衣人,箭从左眼窝射了进去又从后脑穿了出来,那人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呼随即向后仰到。
于此同时,骆毅等人则再次开始对因为追击沈宁而暴露出来的白衣人展开打击,羽箭精准的飞过去射翻了四五人。
无闻咬着牙,一箭射穿了一名白衣人的喉咙。在那人捂着脖子倒下去的同时,她从树干上滑了下来。
几支弩箭钉在她之前藏身的地方,若是再慢半拍只怕已经被人射死。
她的脸色惨白,紧紧的咬着嘴唇冲过去,拉着扑倒在地上的呼乞那朵颜向树后拖动。
几名白衣人看到了她,随即将连弩瞄准了过去。
十几支弩箭接连而来,直奔无闻和呼乞那朵颜射去。
就在弩箭几乎就要射在她们身上的时候,沈宁如一只猎豹一般跃了过来挡在她们身前。
向后一脚将无闻踹倒在地,已经换了直刀在手的沈宁在自己身前泼出一片刀光。
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十几支弩箭竟然被他精准的劈开。接连十几刀,快得不可思议!
这一刻,沈宁砍到的似乎不是弩箭,而是那些自己练功时候劈开的小木棍。
骆毅等人冲了过来,用羽箭将白衣人压制了下去,护着沈宁将呼乞那朵颜拖到了一棵大树后面。
“盘子太硬!”
骆毅急促的对沈宁说了一句。
沈宁点了点头:“你们压制,我过去!”
简短的回答了一句,沈宁再次从树后冲了出去。
骆毅等人因为是出来狩猎,所以没带连弩,这种中距离的交锋显然羽箭要比连弩差了一些。
七八个人同时发箭将白衣人压制了一下,很快就反被白衣人的弩箭压得抬不起头。
而就这么短短的时间内,沈宁已经消失在那些白衣人的视线中。
一个首领模样的人皱了皱眉头,回身低声问道:“那个黑衣少年呢?”
他手下斥候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没有注意。
而此时,沈宁蹲在距离他们两个没有多远的一棵大树后面,缓缓而轻柔的将自己的黑色长袍脱了下来。
他将身边一名已经毙命的斥候白衣脱下慢慢的穿上。
然后将自己的黑袍挂在树后,刻意露出来一角。
他缓缓的退到几米外,忽然指着自己挂黑袍的地方低喝了一声:“在那儿!”
几乎是下意识的,几名潜藏在雪地中的白衣人几乎同时对黑袍射出了弩箭。
沈宁嘴角一抿,顺势滚到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名白衣人身边。
“射中了吗?”
沈宁低声问那人道。
那人想也没想的回答道:“应该是……”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沈宁也不知道他到底说的是中了还是没中。
因为,在他开口的同时,沈宁的匕首已经没入了他的咽喉中,捂着那人的嘴,沈宁伏倒在雪地中。
很快,雪就被血染红了一大片。
就这样,沈宁悄悄的解决掉了三四名白衣人,然后缓缓的接近了那个装束略微有些不同的斥候首领。
就在沈宁到了他身后,举起匕首准备刺下去的时候,那人忽然猛的一转身,连弩应声而出射向沈宁。
距离实在太近了,近到沈宁根本没有办法躲闪。
而事实上,沈宁根本就没有躲闪,任凭几支连弩打在自己的胸口上。
沈宁一刀刺进了那首领的太阳穴中,抽出匕首,反手一刀再刺进了另一名白衣人的心窝。
连杀两人之后,沈宁扑倒在地上微微喘息着。
他嘴角挑了挑,心说姑姑送的软猬甲真不赖!
正调整着呼吸准备再次转移,沈宁忽然看到,就在十几米外,一名白衣人一脚将无闻踹倒在地,然后举起横刀猛的刺向昏迷在地上的呼乞那朵颜!
根本来不及相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