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莹和隔壁宿舍的一位男管理员聊天,他说:“你是改派过来的,户口肯定在青凤,并不难落户,可以让居委会帮办落户。”齐莹对这些事真是一窍不通,她只知道必须先得学校把户口档案关系转到州电子工业局,才能操作这一步。
她开始意识到她不选地委到这个所谓的三资企业是个错误,象她这种在青凤没有根基的人,稳定才是压倒一切的。
现在她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她在《西南州晚报》上看到一则招聘启事,西南州广播电台要招聘摄影记者,想着何不到那边碰碰运气,她记下了招聘负责人的电话,上街复印了材料,然后去电视台找师兄严勇,想让他陪她去。
在电视台门口被卫兵拦住了,不让她进去,齐莹在在门口给严勇挂了电话。
“严勇到外地拍风光片去了!”接电话的人说。
“要去多久啊?什么时候回来啊?”
“大概半个月吧。”
齐莹决定自己去广播电台,到了那,又被守门的卫兵拦住了,齐莹在门口挂了电话,找到了招聘的人。最后还是里边的人和卫兵说明齐莹是来应聘的,才放行了。
到了三楼315房间,看到里边有两个男人,一个年轻人一个中年人。
齐莹和他们说了自己的情况,说着说着忍不住掉了“金豆儿”。
“你可以到州教委反应情况,也可以通过热线投诉,这种公司太坑人了!”年纪稍轻的男人气愤地说。
“可惜我们这里要招的是男性,是要扛摄像机的那种,要经常出差,女同志不适合的,真不是歧视女性。都是一群大男人,住宿什么的一个女同志也不方便。”年纪稍长的男人说。
他和齐莹说了很多道理,让她振作起来。
“青年人刚接触社会,以后还会遇到好多事,应该提高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你还年轻,不要悲观,只要在青凤坚持下来,肯定会有希望的。”
齐莹很感激他们,素不相识的人,能和她说这么多真诚的话,她觉得自己还是幸运的。
晚上到业余大学找妈妈,妈妈正在哄着哭闹不休的小男孩。看着妈妈憔悴的脸,齐莹把所有想说的话都咽了回去。妈妈的处境并不好,睡眠明显不足,这份住家保姆的工作真是难为妈妈了。
从妈妈那儿出来,齐莹心情沉重,在星光大道上漫无目的地骑着自行车。
路上和一个戴眼镜的男人打了个照面,齐莹没理会,径自专心地骑自己的车。没想到那个男人追了上来:“小姐,请你去跳个舞好吗?”
齐莹这会也想找人聊聊天,舒解舒解自己抑郁的心情,就和他攀谈起来。
“我是外地的,来西南州外贸学校读中专,住在亲戚那儿。很想认识你,我们去跳个舞吧?”男人说。
“我不会跳舞。”
“那去听歌也行啊。”
“心情不好,没心思。”
“遇到什么烦心事了,能说给我听听吗?说出来可能心情就会舒畅了。”
齐莹想想也是,不妨和他说说,于是说了自己最近的遭遇。
没想到他说:“我会尽力帮助你。看你这么好,我还是和你说实话吧!我是市税务局的,叫王琪军,29岁,已经工作6年了。家住市10中,父亲是语文老师,下边还有个弟弟,是上海交大毕业的。已经毕业一年了,分在一个工厂当工程师。你为什么不当老师呢?你的性格适合当老师。当老师能体现自己的价值。”
齐莹说:“我现在是想当老师,但没地方当啊。”
王琪军执意跟着齐莹回了纸品厂,带走了一份她的材料,“我会帮你留意学校的招聘信息。”齐莹并没有把这个当真,只是想,多交几个朋友也不是坏事。
9月26日一早,齐莹又去了州教委,想找何鸿财。州教委门口戒备森严。高考招生工作还没有全部结束,和今年的毕业生分配工作重叠着,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家长们在门口伸长了脖子翘首盼望,各怀心思。
门外的公用电话间也爆满,排着长队。
齐莹心中感叹:几年前她不也曾经历过这种焦心的等待吗?一晃几年过去,她面临的是另一种等待,人生就是这样,永远没有坦途。过了一关永远还有下一关等着。
没有一代人的青春是容易的,每一代人有每一代人的宿命、委屈、挣扎、奋斗,没有什么可抱怨的,只是她不知道,爸爸当年被分配到偏远的边境线上的小农场时,是否也有过和她一样的感慨?
没见到何鸿财,齐莹决定自己到州教委高校分配办公室问问改派手续的事情。
一个儒雅的年轻男子接待了齐莹,齐莹向他说明了来意。他在材料堆中找了好一会,说:“没见到你的材料。”
齐莹心中疑惑,难道何鸿财没把改派材料送过来?
从州教委出来,齐莹去了附近的青凤实验小学。实验小学的秦副校长接待了她,和她聊了很久,看得出,副校长很欣赏她。“我们这里现在是缺语文老师的。”他明确表态。
说话间,实验小学的刘校长进来了,得知齐莹的情况,他说:“我们学校确实缺语文老师,但现在你的这种情况,属于从社会上招了,要经过市教育局,市人事局同意,手续很难办,难度很大。不妨考虑一下私立学校。”
刘校长让齐莹留下了材料和电话,说:“有消息我们会通知你。”
回纸品厂的路上,路过运湖路小学,齐莹将车子拐了进去,找了校长。说明了来意。这位胖胖的中年男校长语带惋惜的说:“我们学校语文老师是缺的,但是目前已经超编了。你是紫田人吧?可以试着找找青凤市教育局局长黎生。他是你们紫田人。”齐莹心中苦涩,她要认识什么黎生,还用这么折腾吗?谢过了校长她出了门。
齐莹到电报大楼打电话。打了好几次师专的电话,找何鸿财,好不容易打通了。何鸿财说:“现在你们几个人的改派手续要10月20前才能办好。”除了继续等待,别无他法。
又给刘春挂了电话,接电话的正好是他。听到刘春的声音,齐莹的心安定了许多。两人聊了几句,“我准备不在这个公司了。”齐莹说。说完,眼泪不觉掉了下来。
“怎么了,你在那不是挺好的吗?”刘春觉察出齐莹情绪不对,在那边焦急地问。“遇到好多麻烦事......”齐莹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说。
“什么麻烦事?我给你写信,用快件!”
只有齐莹才知道自己的苦衷。那种一脚踏空,吊在半空中的感觉,她没法和他细说,况且他又能帮她什么忙呢?他在广东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他自己都在艰难求生,又能给她什么实质性的帮助呢?她现在能做的,就是要等改派手续办下来,学校将档案、户口转过来,才能考虑下一步该怎么走。对她来说,重新再找接收单位不切实际,她知道,这些都需要用钱来铺路,她和她的家庭都没有这个实力。
9月27日又是奔波的一天。
齐莹想起爸爸曾经说过,有一个老朋友前几年从黄芦县调到了州老干部局,原来是黄芦县文化馆的馆长,前些年他刚调到青凤时和爸爸通过信。齐莹叫他欧阳叔叔。欧阳叔叔是南下干部,当年留在了黄芦。
小时候在黄芦县时爸爸曾经带齐莹去他们家玩,欧阳叔叔比爸爸大几岁,想必应该早已经退休了,齐莹决定去找找他。虽然知道很冒昧,但她的处境已经让她顾不上太多了。
到了州老干部局宿舍区,打听了几个人,才知欧阳叔叔前几年已经搬到星光大道边上的州新闻出版局宿舍去了。
齐莹又直奔州新闻出版局宿舍,在附近的菜场里买了几斤苹果,几经辗转,总算找到了欧阳叔叔的家。
开门的正是欧阳叔叔,齐莹做了自我介绍。看到齐莹,欧阳叔叔很是惊喜,“小姑娘都长这么大了!”欧阳叔叔操着他那口浓浓的北方口音说。
他招呼齐莹快进屋坐,“你爸爸妈妈都好吧?”
齐莹说:“都好。”
“让他们有时间到青凤来玩啊!”
“好的。”
齐莹不想告诉欧阳叔叔,妈妈在青凤做住家保姆的事情。
欧阳叔叔的妻子买菜去了,屋里只有一个婆婆,欧阳叔叔的妈妈,90岁了,精神很好,还有个一,二岁的小男孩,在客厅玩着玩具。
“这是我的小外孙。女儿和女婿去年调到海口去工作了,女儿工作太忙,30几岁才生了儿子,现在小外孙由我们老两口帮带着,顺便帮他们看看房子。我们现在住的是女儿女婿的房子。”
齐莹脑海中浮现出小时候去欧阳叔叔家玩,欧阳叔叔的女儿在灯下苦读的身影,那时似乎刚恢复高考,这个大姐姐后来考上了上海一所重点大学的新闻系,齐莹对这个大姐姐很敬佩。
齐莹告诉了欧阳叔叔她此行的目的,希望欧阳叔叔能帮她留意一下是否有招人的文化单位或报社。得知齐莹的情况,欧阳叔叔很为她担忧,“我一定帮你留意!你一个人在青凤,平时有空就到家里来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