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迟,好久不见啊。”辛锁拍了拍步迟的肩膀,热情得打了声招呼。
步迟‘嗯’了一声。
“是不是李老板请你回来的?”
步迟又‘嗯’了一声。
“听说李老板把公司转让了……”
“转让了好,省的总是发不起工资,”
“就是啊,希望新老板可得对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好一点,千万可别跟李老板一样,发不起工资,真要命……”
“那你就祈祷……”步迟话音未落,只听得一声夸张的“wow!”
正朝电梯口奔去的步迟稍作停顿,迟疑地看向对面之人,见她一副花痴模样,双眼直冒金星,“好帅!”
好帅?
这才反应过来对方看的不是她,而是她的身后。出于本能回头,并无看见什么特别之处。直到对方和另一个同事谈论起来才明个中缘由,原来八卦的对象是一辆车。
“那车低配都要一百多万,香车配帅哥,车主肯定也帅。”说话的叶梅双眼发直,视线直接越过步迟锁定目标。
“什么车?”
“路虎呀,没见识。”叶梅瞟了一眼步迟,又碰了碰她的胳膊,“你没事吧?”
“啊?”她忙摇头,“没事啊。我能有什么事?”
“还说你没事?”
“什么意思?”
“你怎么一点也不激动,到底是不是女人?”
“不就一辆车嘛,要激动什么?”
“香车配帅哥啊,车主铁定是个帅哥。”
“那可不一定。开得起这种车的人几乎都是大腹便便,和猪八戒有得一拼。”
叶梅露出表示怀疑的眼神,笑意更浓,极具含义,细纹浮上眼角。
“干嘛这么看着我?”
叶梅又碰了碰她的胳膊,笑得很贼,“虚伪。”
“随你怎么想。”步迟剜了她一眼,不做解释。但再次瞥了一眼那车,怎么觉得有些熟悉。
灌入她脑中的,是那个雨夜。还有那个雨夜里的男人......
———
当男人撑着一把蓝色大伞出现在她面前时,他并没有说话,但却是那般温柔,在那次的滂沱大雨中,抚平她的情绪,扰乱她的心。
他应该对她大声吼道,“走路不长眼啊?敢在老子面前搞碰瓷?”
但他没有。而是将伞大部分面积往她的方向移去,她见伞尖的雨水不断往他肩背上落下,迅速晕染开来,但他似乎并没在意。
“有伤到吗?”
天,那声音,低哑,沉稳,醉人。轮廓硬朗,五官深刻,喉结突出,能和这样好看的男人共度良宵,哪怕一晚,今生今世亦无憾……
———
“还不承认?”
“承认什么?”
“你刚才盯着它发呆了。”
“有吗?”步迟猛地摇头。
“有啊。”
被识破的确有点尴尬,‘能和这样好看的男人共度良宵,哪怕一晚,今生今世亦无憾……’,现在回想,可真是尬啊,她当时竟然花痴到这种程度,现在耳根都依旧发热,自个也太大胆了吧,这感情外露的也太太太过于明显了……
可女生敢爱敢恨就错了吗?没错呀……
步迟边想边猛得摇头,很快在心里对自己作出解释,这种车马路上多的是,未必就是他。天下哪有这么凑巧的事情。
“哇哦,”叶梅边说边用舌头舔了舔唇,表情极具浮夸,“真是帅哥耶!”
只见从车上下来一个熟悉的身影,步迟深感惊讶之时不觉把头压低了些。
另一个同事辛锁瞥了叶梅一眼,颇为鄙夷,“瞧你那德行,想当狐狸啊?”
“你不也看了?”叶梅也回瞟,不满道,“还有资格说我哦?”
“但你也太夸张了啊,舌头都出来了,怎么,想一口直吞啊?吞得下吗你?”
步迟全程低着头,紧挨她俩,祈祷他不要看到自己。
“你干嘛呢?路这么宽咋老往我这边挤呢?”叶梅一边抗 议一边又依依不舍得扭头看了一眼,“也不知有女朋友了没?”
“反正不会是你。”辛锁直言不讳。
“跟你有仇啊,”叶梅没好气地剜了她一眼,“老这么怼我。”
步迟懒得搭理她们。在李老板公司共事这么多年,她俩日常总爱怼来怼去,步迟习惯了。
恰巧电梯门开了,步迟一个箭步跨进电梯,同事也紧随其后。时间尚早,所以这会电梯并不拥挤,她有理由可以狂按楼层键,心里直念叨着:快点啊……快点啊......
门在有着大长腿的对方差一步之遥时终于懒懒地合上了,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步迟,你干嘛一直按数字键啊?”叶梅觉得莫名其妙。
“怕迟到。”
辛锁看了眼手机,“哪儿赶时间?还早呢。”后又低眉贼笑道,“老实说,是不是怕帅哥?”
“我怕他做什么,又不认识。”
“怕你心动啊,不知所措啊,局促不安啊......”叶梅接着调侃。
“你以为谁都跟你们一个样哦。”步迟没好气地打断她的话。
叶梅这才作罢。一路埋怨步迟按得太快,导致帅哥不能与她们乘坐同一电梯,错过让她成为他女人的机会。辛锁狠狠剜了叶梅一眼,语气直白:就你这样,别做白日梦了。
而步迟根本没在意她们说什么,但心里的确怕得很,不是怕他,而是怕他来向自己讨债,顺带疑惑:“他怎么会来这里?不会真是专门来向我要债的吧?怎么到哪都能碰上?简直阴魂不散!这第一天刚回来上班就有人来讨债......”
这下完了!
熟悉的公司。熟悉的办公室。步迟落座后并没对此感慨一番,而是延续刚才的心怀忐忑,直到肚皮传来咕噜声时才回过神来。
打算结束对这件未知事情的胡乱猜测,身体要紧,早餐得吃。遂她将撕了外壳的小管插进牛奶盒,打开面包袋,撕开一角正准备往嘴里塞,李老板就站在办公中央撕破嗓门喊:“一早会有人来访,请大家收拾好各自乱七八糟的办公桌,萎靡的精神,衣衫不整的面貌,随意吃早餐的现象,以便有个好风气,给对方留下好印象。”
“李老板,这么郑重,市领导来了?”有人喊问。
“不是市领导,但能决定你们去留的命运。”
“是谁啊?这么强大?”
“你们的新老板。”
“啊?新老板?”
......
早有听到关于公司要转卖的风声,但这消息一落地实锤,现场还是引起不小的骚动。
公司主要经营包装这块,类型众多,小到一颗糖果纸,大到电器外包装纸皮图案设计,规模一般,况且步迟临走前公司已是摇摇欲坠。这种状态下都能卖出去,这人要么是行业精英要么是二货傻 逼。
行业精英甚难求,二货傻 逼比比皆是。
步迟的判断结果为,估计被李老板那张爱忽悠的嘴给灌得迷魂汤导致分不清西北东南了。一毕业就来得这家公司,从头到尾算下来待了将近10年,李老板的为人步迟还不知道吗,这人倒是不坏,就是爱忽悠,那口才真的是一流的,会被他忽悠的心服口服五体投地那种。
记得有次步迟忍无可忍,也许是仗着老员工身份给她的底气,终于当着李老板的面直言不讳:“要听实话吗?实话告诉你,你说得每一句话我都不再相信。你在我这的信用度从此以后不是为0,而是负无穷大。负无穷大,知道吗?还有,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永远比你想象的聪明。我想你也是承认这一点的。”
李老板当时可真是一副夸张的惊呆表情,一脸懵逼,大概他是不会想到一向温柔可人的步迟对他的所作所为也有发飙的一天。奇怪的是,当时李老板也不多说什么,只是面色极其难看,之后就不了了之,彼此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估计自己也是认识到忽悠得有些过分了。所以不敢作声。不过从那以后,唯独对步迟有所不同,虽偶尔还是忽悠,但重要之事基本说到办到。
步迟现在回想,总觉得自己当年就是被他这么给忽悠进来的,才会在这不上不下的公司耗费了她所有的青春。本来以为铁定离开了,可周周转转现在又转回此地了。
经这么一分析,才意识到自己又是被忽悠回来的。也不知她到底是专情,长情还是懒得要命,亦或不求上进。
她的确饿得慌。她没法不吃早餐,一不吃就会低血糖犯头晕。她害怕自己有天突然晕倒在马路边无人问津一命呜呼到时严步变可怎么办。现在她时常会冒出这样的想法。因为,再也没有安全感。以前严肃在的时候,即便也没什么安全感可言,但好歹也有个可以在‘紧急联系人’那一栏挂上他名字的人。现在这一栏,估计得长期保持空白了吧。
所以她才懒得理会李老板说得形象问题。照旧一口接一口地往嘴里塞面包,顶多动作浮度小点就是了。
不多久,只见一个身材姣好的女人身影出现在门口,她纳闷之时,随之而来的便是两个穿着得体的男人,最后一张脸出现时,她着实吓了一跳,立即僵住了。
只见李老板快速迎面而上,热情地打着招呼:“莫总,你终于来了。欢迎欢迎。”接着边介绍边将他引入会议室。
难道李老板说得就是他?他就是新老板?不会吧??可那天李老板让她打给的人就是一个姓‘莫’的....自己还脱口而出‘莫非尘’了.....
真是尬啊。
现在回想还一个劲猛锤脑门。
女同事倒是欢天喜地私下抱团议论起来:
“我刚才在楼下看见他了。”
“我也看见了。座驾不菲。”
“对啊,标配最少百多万。”
“听说公司要被他收购了?”
“是啊,他以后会是我们的新老板耶。”
“是吗?长得老帅了!”
“李老板不是正儿八经地宣布了:一早会有人来访……你们的新老板……”
“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早知道是这种高富帅,我今个就该打扮得漂亮点。”
“我也这么认为.....”
“就是啊......”
......
听着她们的议论,步迟嘴里的面包噎着了,使命打着咳嗽,本想吸口牛奶已做缓解,结果拿起时发现只剩空盒子了,只好低头猫腰的路过会议室的玻璃门去隔壁饮水间打水。
在会议室里的莫非尘透过下部玻璃看见那双像是做贼心虚的双腿往茶水间方向移动时,忍不住嘴角一勾,默想: 再蹑手蹑脚也没有用,你逃得了吗?
洽谈中的李老板也是一头雾水,看这年轻人不像是会被他轻易用一张嘴忽悠就相信的人,自然想不明个中道理。但生意人终归是生意人,他才不会对不关己的事非得探个究竟,心里笑得可是合不拢嘴。瞧年轻人那副铁定要收购的模样,本想趁机多捞一点,但被对方漫不经心来一句:“嗯?怎么?要反悔?”
“怎么会...”李老板脸皮尴尬地抽动,没想到自己心里打得如意算盘一下就被眼前人给识破了。早就经营得只剩苦逼二字,现在难得有人想要,自然就像烫手山芋般迫不及待出手,遂忙解释道:“哪有的事……”吞吞吐吐,想多说又怕自己说错话。
亏损状态还保本补亏额外获得大几十万,这样的好处,谁不乐意干?
“像你这样年轻有为的行业精英,能将公司纳入你名下,着实三生有幸。毕竟当时也是一手创立,再怎么着也是有感情的,但我相信在莫总的带领下,这名头只会越来越好,也算对我曾经的心血有个极好的交代了。”
“你知道就好。”
合同事宜处理妥当后,公司被转卖的铁定消息在办公室瞬间炸开了。新老板自然也得对员工有所表态。
只见他站在办公中央,清冷的表情。而李老板将新上任东家的公告发出,借花献佛算是对曾跟随到底的员工做出最后的交代。
大意是:莫总已对公司人事资料过目一遍,已大致了解大家概况。内部岗位会稍作整顿,化繁为简,愿意留下来的将会单独面谈。公司会对每个人考察一段时间,一个人如果在此找不到自己的价值所在,那么就只能请另谋他路。公司不会养一些毫无用处之人,更不会允许寄生虫残害侵蚀这个大家庭。达不到要求的,也会被劝退。当然,最终留下的,自然薪资待遇保留,望大家尽职尽责。付出就会有回报,依情况而定,会给予应有的匹配加薪。
云云。
这明摆着是对员工进行一次大洗牌。
这消息一发布,大家人心惶惶,但并不热衷于彼此讨论。毕竟新老板在场。办公议论此事是一种禁忌。谁也不敢明着吭声。谁也不会傻到触犯禁忌。工作不就为一份薪水,既然福利待遇保持不变,何乐而不为。在哪上班都一样。但一些在公司混水摸鱼的,就自动请辞了。一些不服的,也坚决离开。
步迟心里倒是有一丝想法,如若真如他们所言,也没什么不好,或许薪水福利也会连带提升,但是新官上任三把火,谁知道这火势是好还是坏?何况,他会不会向自己要债?
但转念一想,上次面试已拒绝过一次,现在又在这里碰见他,也不知有意还是无心还是巧合?逃避也不是个办法。
重要在于,她和严步变得吃饭啊。再说了,如果留下的话,至少多了个机会。何况她是被李老板给请回来的。几近崩溃的公司裁员还来不及怎么会请她回来?而且后面非得让她给一个姓‘莫’的人打个电话。
思来想去,这事情的来龙去脉估计就是‘追债的权利’一手操控的了。
一码归一码事。他也不至于是如此公私不分之人。既然这么希望我给他打工,那就待着吧。长相又不赖,每天疲惫之时还能给自己养养眼,修修心。
这么推理,接受的话,既有工作,又能养心,也没什么坏处。
生活就是自己哄自己,把自己劝明白了,就什么都解决了。
不过有一点奇怪,公司财务状况并不好,近两年都是负增长,他为何肯收购?他不会真有这么傻 逼吧?算了,这不是她该关心的事。
莫非尘趁机扫视一周,最终将目光落在步迟身上。波澜不惊的深处却是一番微风荡漾的光芒。她也无意间与他对视,迅速转移目光,竟莫名有些紧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