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元修明浑身疼痛,后来又开始发烧。大夫说他是感染了风寒。安阳和元修逸都来了。
安阳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昨天还好好的。”
原来昨晚元修明浑身湿透,回来之后便开始不住地打哆嗦,后来又发烧。可元修明不让顾青荷惊动旁人,她照顾了他一晚上,直到天亮才去请大夫。
顾青荷也觉得他昨晚的举动有些怪异,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安阳道:“江大哥呢?”
顾青荷又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安阳恼怒道:“问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他的护卫?”顾青荷低下了头。
元修明的声音响起:“你不要怪她。是我不小心淋了雨,才会这样。”
安阳郡主见他醒了,大喜过望,忙道:“修明哥哥,你怎么样了?”
元修明慢慢坐了起来,说道:“我没事。”
“还说没事,你看看你,额头都好烫。”安阳说着用手探向他的额头。
元修明忙抓住她的手,安阳脸一红,将自己的手轻轻抽出来。元修明道:“让郡主担心了,我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
“还有我,我也很担心的。”一旁的元修逸也说道。
元修明笑道:“多谢。”
元修逸道:“你没事就好。安阳和你真是心有灵犀,一大早便拉着我来看你,说昨晚打雷下雨,担心你会生病,你看,果然生病了。”
元修明笑道:“我自小身子弱,遇到一点雨就会这样,让你们见笑了。”
安阳道:“你知道自己一淋雨便会生病,为何又不注意呢?昨晚我听到外面打雷下雨,便让人过来看你,可那人说你不在家,你去哪里了?”
元修明笑了笑,说道:“只是出去与朋友喝了点酒,回来的时候碰到雨罢了。”
“朋友?什么朋友?”安阳道。
这时女婢环儿端了一碗药进来。安阳端过药,说道:“你先把药喝了吧。”说着便舀起一勺药,自己先喝了一口。
元修明忙阻止,可是已来不及。
安阳道:“最近要害你的人太多了,我要帮你防着点。”
元修明道:“哪有人要害我呢?上次行刺的事已经查明白了,那人认错了人。”
安阳道:“上次害你旧伤复发,我还未向你道歉呢。”
元修明道:“过去的事早已过去,何况我也有错在先。”他去接药碗,又道:“多谢,不劳烦郡主,我自己喝就可以了。”
安阳在他额头上探了一探,说道:“你的头还烫得很,我喂你,又不是第一次。”说罢莞尔一笑,又瞪了一眼在旁偷笑的元修逸。
元修明也微微一笑,不说话。余光瞥向顾青荷,发现她正转身出去。
他脑中浮现出她整晚照顾自己的情景,心中暗想:“她昨晚也淋了雨,又一夜没睡,不知道怎么样了。”
顾青荷见他二人模样,想起昨晚雷雨中元修明第一次拥抱她,她的心直到方才还是甜的,现在她才知道自己会错了意。
安阳和他自小在一起,青梅竹马,而自己与他不过是萍水相逢,怎能与安阳相提并论。想到这里,顾青荷又觉自己可笑至极,转过身往外走去。
忽然一片红云飘了进来,一个清脆的欢叫声响起:“修明哥哥……”
众人一齐寻声看向门口,只见一个红衣女子走了进来,十二三岁模样,雪白的皮肤,瓜子脸,双眉弯弯,一双凤目顾盼神飞,伶俐可人。顾青荷从未见过。
安阳脸色一变,随即笑道:“映月妹妹,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那女子却不理她,径直来到元修明床前,说道:“修明哥哥,你怎么啦?生病啦?”
元修明见到她似乎格外高兴,说道:“你怎么来了?”
红衣女子道:“我听到你遇刺的消息,赶过来看你了。”
元修明道:“胡闹,师父也不拦着你。”
红衣女子道:“师父去了东流剑阁,他不知道。”
顾青荷听到东流剑阁,想起徐忆君曾说过他是东流剑阁弟子,便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望着那女子。一回头,便看到她紧握着元修明的手,神情关切。
元修明还要再说什么,元修逸道:“映月妹妹虽然年纪小,却是一直跟着沧澜真人习武,一般江湖人士近不得她的身,王兄莫要小瞧了她。”
红衣女子望着他嫣然一笑,说道:“修逸哥哥说得对。我现在长大了。”
元修逸笑道:“映月妹妹能独闯江湖了,当然长大了。真是让人好生羡慕呢。哪像我,不管走到哪里,后面都有一群人跟着。”
红衣女子道:“我们江家乃江湖世家,人人习武。修逸哥哥就不一样啦,皇亲贵胄,骄贵得很,还是不要学我们打打杀杀的好。”
元修逸道:“大昌自建国以来,便崇尚武术,兴侠义之风,江湖上帮派林立。想当年东流剑阁被誉为北斗之尊,先帝和陛下都曾在那里习过武呢。如今就算门庭冷落,在武林中也是享有盛名,人人敬仰。只可惜我没赶上好时候,也像他们一样去学艺。唉,如果东方老先生愿意为陛下分忧是再好不过的。可他没有此意,陛下也觉得十分可惜。想当年元,江,梅三家……”
元修明道:“当年之事何必再提。”说罢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元修逸。
元修逸吐了吐舌头,立刻不说话了。
安阳道:“是啊,修逸哥哥,这些事情不要再说了。”
红衣女子哼了一声,说道:“如今东方师伯轻松自在,不用再理会俗事,东流剑阁又变成了阆苑仙地,有何不好?”
元修明道:“人各有志,我们不说此事了。”
顾青荷这才知道原来东流剑阁这么了不起,不禁为徐忆君感到高兴。
又听元修逸道:“映月妹妹,你来得不巧了,江大哥正好不在。”
红衣女子道:“修明哥哥一直身体不好,我哥哥奉家师之命前往蝴蝶谷为他取药材。”
顾青荷这才知道她是江流川之妹,江映月,也才知道原来元修明一直身体不好,在吃药。
原来江映月出生时,正逢元修明之母过世,小小的江映月给元修明带来了许多快乐,元修明对旁人无论怎么不苟言笑,可对江映月却是宠爱有加。
她自小被元修明和江流川等人宠大,加上从小听过一句家族传言,元帝一脉自古以来娶妻以江梅两家为先,虽然现在几家没落,甚至消亡,没人再当真,她小小年纪倒听进去了,加上元修明对她也好,她对元修明甚至比对江流川更依赖。
元修明和江流川来到九龙城时,江映雪不过五六岁。他们不愿意她卷入这些纷争,便一直将她留在思故渊,由沧澜真人教导。
沧澜真人与东流剑阁东方太白先生乃至交好友,所以他们时常也会去东流剑阁。
江映月虽对上一代恩怨知之不多,却也看得出来元修明和江流川等人一直小心谨慎,而且元修明并不是真心喜欢安阳。
因为她知道元修明真正开心时是什么样子。她一直觉得是安阳强人所难,加上她天性率直,就时常冲撞安阳。
安阳一是看她年龄小,二是知道元修明对江映月只有兄妹之情,也一直不以为意。
元修明道:“你一路奔波,让环儿带你去休息吧。”
江映月道:“不,我要在这儿陪着你。”
元修明伸手接过安阳手中的药碗,仰头一口喝下去,说道:“药喝完了,我要先休息一下。你们都出去吧。”
他见江映月嘟着嘴,又道:“乖,听话。”
安阳道:“好,你先好好休息。晚一点我再来看你。”
元修逸也道:“你快点好起来,博格之事暂时先交给我。”元修明点点头,便倒床睡下去了。
众人走出房外。元修逸见顾青荷脸色苍白,说道:“你脸色不太好,没事吧?”
顾青荷摇摇头,说道:“我没事。”
安阳道:“顾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二人来到一处僻静处,安阳道:“昨晚一夜照顾修明哥哥,辛苦姑娘了。”顾青荷吃一惊,睁大眼睛看着她。
安阳笑道:“你不必惊奇,昨晚我已差人来过了,王府人多嘴杂,许多人都看到了。”
顾青荷道:“不错,王爷行事也没有什么不可告人之秘,只不过他不想半夜惊动大家,一直到天亮才请的大夫。”
安阳问道:“那你知不知道他昨晚去哪里了?”
顾青荷低着头不说话。
安阳道:“听说你们两人一起回来的,回来时浑身湿漉漉的。”
安阳见她不说话,又道:“他为何会带你出去?”
顾青荷道:“郡主,在下只是一个小小的护卫,受江大哥所托,保护王爷。他去哪里我无权过问,他所为何事我也无权过问,他为何带着在下,在下更是无权过问。”
这时一个声音响起:“说得好!”
二人抬头,见江映月在一块石头上跳下来,笑吟吟地看着他二人,她说道:“修明哥哥爱去哪里便去哪里,可不需要向你汇报。你和他还没有成亲呢。”
安阳笑道:“映月妹妹还未去休息?”
江映月道:“我怕有些人仗着自己的身份欺负人,便过来看看。”
“映月妹妹,我也是关心修明哥哥。”
“是关心他还是监视他?”
安阳脸色变了一变,瞪着她。
江映月又道:“他去哪里你直接问他好了。何必要为难一个护卫?”
安阳笑道:“这么长时间没见,映月妹妹还是这么伶牙俐齿。”
“我有话直说,自然快人快语。不像有些人,说句话,都要在肠子里先绕个十八圈。也不知道哪句话真,哪句话假。”
安阳涨红着脸,说道:“我是看在你和修明哥哥亲如兄妹的份上,对你一再忍让,映月妹妹,不要仗着自己年纪小,就乱说话。”
江映月呵呵一笑道:“我也是因为要敬老,所以才对你一再忍让。郡主,不要仗着自己年纪大,就想做什么做什么。”
安阳的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瞪着她,气得不知该说什么。
顾青荷见他们两越说火气越大,不知如何是好,忽然瞥见元修逸走了过来,她如遇救兵,长松了一口气。
元修逸嘻嘻笑道:“唉哟,你们两什么时候如此友爱,知道敬老爱幼啦?要是让王兄看到了,必定病就好了。”她二人果然不说话了。
安阳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元修逸对江映月道:“安阳也是关心王兄,你这张嘴就不能饶过她吗?”
江映月嘴一嘟,说道:“关心他?我看她是想查他的行踪吧。”她忽然眼珠子一转,狡黠一笑,对着安阳的背影大声道:“你想知道修明哥哥昨晚去哪里了,怎么不去问问有凤来仪的盼儿姐姐!”安阳的身形顿了片刻,继续往前走。
元修逸道:“你呀,有点过分了。她几时怕过谁,唯独对你忍让三分,难道还不是因为关心爱惜王兄?这叫爱屋及乌。”
“是吗?那你告诉她,真关心修明哥哥,就别总是打探他的事情。修明哥哥最不喜欢的便是将‘嫉妒’二字写在脸上的人。别怪我没提醒她。”
元修逸噗嗤一笑,说道:“好了好了,王兄好福气,你们都关心他。我也要回去啦,晚些再来看他。博格世子下个月就要来了,你们仔细照顾好他,事关重大,不能有疏忽。”说罢与她二人告辞,匆匆去追赶安阳。
江映月看向顾青荷,说道:“我以前没见过你。”
顾青荷道:“见过江姑娘。在下是新来的护卫,受江大哥所托,保护王爷。”
“你认识我哥?是他托你照顾修明哥哥的?”
顾青荷道:“是!”
她打量了一翻顾青荷,又道:“这么说,我哥一定很信任你啦?”
顾青荷笑道:“也许吧。”
江映月想到方才她对安阳说的话,笑道:“你方才说得好,哼,你别怕她,对那些总觉得自己高高在上的人,你只要不理她便行了。”
顾青荷道:“二公子说得对,郡主也是关心王爷。江姑娘也关心王爷,你们二人是一条心,就冲这一点,二位都可亲可敬。”
“你懂什么?算了,不和你说这些了。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顾青荷。”
江映月道:“好,就冲你方才那翻话,又冲你是我哥哥的朋友,以后在这府上有什么事你都可以找我。”
顾青荷点头笑道:“多谢江姑娘。如若没有别的事,在下先行告退。”
江映月看着她的背影,忽然喃喃道:“顾青荷?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她略一想没想出来,便作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