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让我明白了一个“真理”,那就是,我不一定斗不过单悦、但一定斗不过有裴玉珩护着的单悦!
没想到当年优爱看上的男人,居然会是这么一个不讲理又没脑子的货色。
不过再一想,我又觉得理所当然了。
常言道,鱼找鱼虾找虾、乌龟独独爱王八,优爱自己不也是个即蛮横无理又不怎么聪明的人么?
由此可见,他俩还是挺般配的,只可惜,造化弄人啊!
我从主楼一口气跑回了沫苑,然后在八角凉亭里,从中午时分一直坐到了夜幕低垂。
看着空无一物的人工湖,我就像是看到了自己还来不及波澜壮阔、却已经死水微漾的人生一般。
从小到大,我的性格一直是安静的,甚至可以说是孤僻的,文艺一点来形容,那就是,我是一个特别耐得住寂寞的人。
然而住进裴园才不过短短两个月,我却已经感觉憋闷到了快要窒息的程度。
其中有我对自己的青春被荒废和蹉跎的不甘,也有对未来茫然和无措的慌张。
但更多的,还是因为无力改变现状,而对自己产生的愤怒与唾弃。
当这种种糟糕的感觉交织在一起时,就像是一只掐住了我咽喉的大手,让我越来越无法呼吸了。
后背稍微动一下就疼得我呲牙咧嘴的,但暂时还看不到具体情况,于是我只能先撩起袖子来查看。
手肘上的两团青紫,在我白皙肤色的映衬下,看上去触目惊心极了。
那么受撞击更加严重的后背,不用看我也知道了,一定惨不忍睹。
整整一个下午,我就像自虐似的,任由身体持续地发出着警告的信号,却不予理会……
从中午的时候开始,我就感觉到了手脚冰凉、指尖发颤,身上一阵接一阵地过着寒气。
到了这会儿,我怀疑自己可能连体温都已经不见了,只是额头上却还在不停地冒着虚汗。
大汗淋漓而下,怎么擦都擦不完,实在是有些狼狈。
与此同时,我的视线逐渐变得模糊,整个人都感觉轻飘飘的,但喘气声却沉重得就像老牛拉车一样。
浑身上下疲软得提不起半丝力气来,唯一的活力是心跳,一直在急剧和热烈地加速着。
心脏也因为过速的搏动,而开始隐隐作痛了起来。
这些反应,都是典型的低血糖症状。
如果这时谁给我一面镜子,我还会看到自己的脸色白得就像鬼一样。
相比之下,胃部绞痛的感觉,反倒没有那么明显了。
理智告诉我,现在我必须赶紧补充碳水或糖分,然后找个地方躺下来,否则很可能会晕倒。
而晕倒的时候,如果再不幸磕到了什么要害的部位,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就算只是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我也不能再任性了,得抓紧时间去找贺管家要点吃的才行。
可惜想得挺好,我才刚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走了两步,还不等走到台阶的位置就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二楼,裴玉珩的卧室。
“少爷,您吓唬吓唬就得了,怎么能真狠心不让沫沫吃饭呢?这下好了,给人家孩子饿晕了吧?!”
哪怕明知主仆有别,贺管家也忍不住要埋怨裴玉珩了。
一辈子无儿无女的他,是打从心底里将优沫当成亲孙女来看待的,现在孩子出了这样的事,他能不心疼么?
裴玉珩阴沉着一张俊脸,对于老管家的话不置一词,当然,他也自知无话可说,说什么都像是在诡辩。
可他又怎么会想得到,不过才是饿了多半天而已,这丫头就真敢晕给他看呢?
回想起半个小时前,在阳台上看到的那一幕,他到此刻都还是心有余悸的。
当时他是眼看着优沫从高高的台阶上滚落下来、然后额头重重地磕在了假山的棱角上的。
那个瞬间,他的脑子里突然一片空白,完全是凭借着身体的本能跑下楼的。
下楼后,他喝止了正准备上前查看的保镖,自己过去抱起了优沫。
怀里的人儿脸色惨白如纸,顺着伤口蜿蜒流下的鲜血,染红了半个面颊,像极了怒放的曼珠沙华。
看得他心脏都漏跳了一拍,什么也顾不上想,就先慌慌张张地将人抱回了自己的房间。
然后一边吩咐管家给医生打电话、一边抖着手帮优沫清理伤口和止血。
简单地包扎完后,他又用温水打湿了毛巾,仔细地擦拭着她脸上残留的血迹,眼中有着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心疼和内疚。
这时,他忽然想起了,优沫之前口口声声要求验伤的事。
于是被贺管家的紧急电话叫来裴园的那位男医生,不得不在路上又临时召唤来了自己的师姐。
只因为‘带个女医生或女护士过来’,这是裴玉珩特别强调的事。
“我说姓裴的,你这又是在闹什么幺蛾子呐?这丫头成年了么?你丫该不会有恋童癖吧?
不对,这么漂亮的小丫头,你也下得去手?老实交代,这伤是不是你打的?你还是人么你?我说你……”
男医生一进门就开始炮轰裴玉珩,但贺管家可听不得有人说自家少爷不好,于是忍不住插嘴道:
“乔少爷,您不是都知道么?怎么还问沫沫成年没成年呢?”
“哼,就算成年了,那也是刚满十八岁而已,对于裴玉珩来说,她不还是个儿童么?哎呦喂,这都破相了,我说你们真是……”
被称作乔少爷的男医生仍然不依不饶的,吧啦吧啦,一顿数落张口就来。
如果此刻的我是醒着的,那我肯定又要感慨了,而且还会觉得特别解气。
说话的男医生,长相白净俊俏、一双桃花眼尤为出彩,让人乍看之下,会有古代文弱书生的既视感。
但是再一看却又会发现,他常年微微挑起的唇角,总是带着戏谑与玩世不恭。
可见吊儿郎当有恃无恐的公子哥,才是真正的他。
身材颀长匀称,一件休闲款的卡其色薄风衣,被他穿得随性飘逸又不失体面。
这位男医生,绝对是颜粉口中的花美男一枚,如果原地出道,必定可以火遍大江南北。
即使成不了电影明星,只当个流量网红,想必也是手到擒来的事。
不过,别看他长得不怎么像个正经的医生,但专业还是十分过硬的。
他一边打趣着裴玉珩给自己寻开心,一边却动作轻柔又熟练地拆开了我额头上的纱布、替我仔细地查看伤口。
发现伤口处理得还算妥当,他这才没有再继续挤兑裴玉珩了。
之后他就拿出了便携式的体检仪,开始帮我检查别的问题,比如测血糖、血压和心率等等。
看到仪器显示屏上的数据时,他抿了抿唇,然后沉着脸将房间里的所有人都赶了出去,只留下他师姐一个人为我做体表检查。
一刻钟后,他师姐出来在他耳边小声地说了几句话,他的脸上当即升起了薄怒,直接就冲着裴玉珩嚷道:
“你刚才不是追问我检查结果么?那我倒是想先问问你,你是不是在玩虐待?
那小丫头的血糖低到差点出人命,你知不知道?你是连口饱饭都舍不得给人家吃么?
还有,她营养不良你又知不知道?以她现在的年纪,应该还在生长发育,营养不良会有什么后果,你想过吗?
这还不算,她身上竟然还有那么多伤,你到底……算了算了,柳眉你来说!”
花美男医生气结得都说不下去了,被称作柳眉的女医生、也就是他的师姐,接着他的话冷声说道:
“那个小姑娘的背部、臀部和肘部,都有大面积的皮下组织出血现象,判断是受到外力击打或碰撞造成的,她的后枕部还有一处淤肿……”
“行了行了,本少爷听不下去了!裴玉珩你就坦白交代吧,小丫头那一身伤,是不是你弄的?怎么弄的?”
花美男不耐烦地打断了柳眉的话,他平日里最看不惯的就是欺负女人的男人。
何况现在受伤昏迷不醒的,还是那么一个精致漂亮的小女孩。
如果他这位哥们儿真是个隐性的虐待狂,那他一定是会跟这种人渣绝交的。
不过,他这回倒是没用“打”这个字了。
因为刚才柳眉说,小姑娘后背的紫癫有些奇怪,按形状来分析,应该是由一种尖锐的长条形物体反复作用导致的。
但即不像是棍子打的、又不像是鞭子抽的、更不像是小姑娘自己摔的,所以他一时半会儿也有些不太敢下决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