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长白探奇
书名:清流 作者:贺兰山阙 本章字数:7411字 发布时间:2022-12-24

辞别山民后,三人行了十余天,前方依稀现出一处城郭,这便是建州女真讷殷部的旧地。古城一片荒芜,瓦砾遍地,满目疮痍,城楼、烽台犹存。

大海喜道:“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再往东南走,便可见到长白山。家里婆娘催得紧,往后就要靠你们自己了。”

三人就此别过。怀仁与小宝又向东南方探寻,走了几十里,置身于崇山峻岭中,莫辨方向。登上就近一座山峰四处眺望,看见东南方隐隐现出一片白茫茫。

一座座雄伟的山峰高低起伏,若隐若现。遥看山巅,巍峨皓白,犹如白云摇曳在蓝天里。

愈到近前,更是群峰竞秀,万态千姿,陂陀千里,势如蛟龙,白山隐居于茫茫林海,又突兀于云岭之上,好一座雄浑壮丽的白山!

怀仁被眼前的奇景惊呆了,这就是满洲先民世代所尊崇的圣山! 与那白色山峰相伴的一处山峦,有如一只天鹅,在昂首翘盼。“天鹅岭!”二人几乎齐声惊呼。

山里气候多变,常有蒸汽弥漫,宛若缥缈仙境。叔侄二人在岭中转悠了两天,仍是一无所获。

这天晚上,他俩又逮只野兔,剥了皮在火上烤了,吃饱后,就在火堆旁沉沉睡去。

睡梦中,怀仁见一个白胡子老头拄着根树杈向他缓缓走来,对他说:“你是个心地善良的孩子,我知道你为救人而来,定不会空手而归。”

怀仁问道:“老人家,您是如何知道?”

老人说:“凡是心有恶念的,无论脸上看起来多么虔诚,眼睛也会出卖他的。我看你眼光清澈无比,就如同那天池之水,绝非歹人。你要找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当你见到崖壁上出现彩虹时,便能如愿。孩子,去吧!”

怀仁惊问:“莫非您就是山神爷孙把头?”老人笑而不语,慢慢消失在一片雾霭中。

怀仁从梦中醒来,已天光放亮,雾气竟未散去。头顶树杈上,两只喜鹊正叽叽喳喳叫得正欢。树林深处薄雾中,奔出一只小鹿,它活蹦乱跳,并不怕人。

怀仁顿感惊奇,忙唤醒小宝,向小鹿追去。小鹿也不惊慌,待快到近前时,撒开蹄子蹦跳着跑开,雾气也随之渐渐消散开来。

两人一路追随,被小鹿引到一处山谷。谷中怪石林立,古树参天,蹚过这片石林,前方豁然开朗,绿草如茵,鸟语花香,还有潺潺山泉声传来,仿佛置身一处世外桃源。

小鹿欢鸣了两声便跑开了。二人顺着水声,向深处寻去,果见到一条溪流。又沿着山溪走了不远,前方传来了哗哗的声响,一瀑布惊现在眼前,遥望如白练悬天。

泉水从一巨岩上珍珠般的滴淌而下,溅起无数的飞花碎玉,在晨曦的日光中,峭壁上映出绚丽的七色彩虹,如一条玉带横系在瀑布腰间。

“这就是山神爷说的崖壁彩虹!” 怀仁被眼前的奇景惊呆了,随着行进,玉带竟也随之变幻,快到近前又消失不见。

瀑布后方,一峭壁脚下,现出一崖洞。有绵延流淌的山泉从洞内流出,汇入外面的河谷。

洞中深邃而幽远,错落高低,奇特险峻。往里探去,见地上有尚未燃尽的炭火,还有炊具散落一旁。

“有人吗?”怀仁高声呼喊着,洞内只有回音,无人响应。小宝燃起了火把,向深处摸索,边走边喊:“张把头吗,我们是来救你们的!”

怀仁突觉耳后生风,忙侧头避过。紧接着又一棍子袭来,怀仁又纵身跳开,定神一看,又惊又喜。眼前竟果真是张把头,他手里操着根木棍,怒目圆睁。

“张把头,是我!你忘了那日吗?”怀仁以火把映着自己的脸说道。

“打的就是你!真没想到,原来你也是参帮的探子。真怪我瞎了眼,看错了你!”说着又一棍抡来。

怀仁一把将棍头攥住,叫道:“老把头,你误会了!我知道你们受了难,特地来寻你。你一定要相信我!”

“鬼才会信你!”张把头使劲夺棍,却又撕扯不过,嘴里不停叫骂着,愤怒地喘着粗气。

怀仁撒开手,张把头劲头落空,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怀仁说:“我是受山神爷的指引,才找到这儿的,你不信我,连孙把头都不信吗?”

张把头闻言忙收了怨气,惊问道:“你说见到老把头了?他什么样子?”

怀仁便把梦中的情形和早上的遭遇道了出来。见他还是将信将疑,又趁热道:“参帮的悬红可不管是死是活!我若要拿你们领赏钱,又何必与你这般废话,您老怎么还不肯信我!”

张把头定神想了想,又仔细端详怀仁片刻,口中不住地啧啧称奇。他终于放下疑虑,轻声呼唤着参豆子。

旮旯处,一个瘦弱的身形战战兢兢地走了出来。参豆子个头已长高了些,但目光还是从前那样呆滞,游移不定。

他们回到洞中温泉眼处坐定,随着热气蒸腾,一股暖流传来。怀仁急着问参豆子:“小豆子,你告诉大哥,他们为什么要抓你?那把火到底是谁放的?”

参豆子一听,手捂耳朵,“哇”地大哭道:“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要再逼我啦…”

张把头说道:“哎,别问他了,他早都啥也不记得。这苦命的孩子,这阵子可受了罪了。那帮高丽棒子太他妈狠了,真是作孽啊!”接着,又将因由向二人细细道来。

去年的初春异常寒冷,虽已过惊蛰,大地依然是千里冰封。

张把头家就在威远堡碱厂边门附近。放山人也是靠天吃饭,寒时,多窝在家里猫冬。他是个闲不住的人,熬过了一整个冬季,浑身有着说不出的难受,满心期盼着参季的早日到来。

晚上,北风不住呼号,寒冷刺骨。“大雪不冻倒春寒,大雪不寒来年旱,果真是不假,看来今年参情不会很好!”他一边咒骂着,又往灶里添了几根柴火,熄了灯便一头钻进暖窝。睡的正暖时,外面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拍门声。

“谁这么晚了还来叫门!”他不耐烦地披衣起身,到院里去看究竟。

“是我,参豆子!老伯快开门啊!”外面人颤声应道。

张把头心吃一惊,他和参豆子他爹常年一起放山,交情深厚,这孩子这么晚独自跑来,必有要紧事。他忙去开了门,参豆子一头栽了进来。

眼前的参豆子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小脸已冻得青紫,惊慌失措,上下牙还在不停打架,哪还是从前那朝气蓬勃的少年?

一进门,参豆子跪地嚎哭道:“大火烧了房子,我爹和村民都死了…是那朝鲜的王爷…”话没说完就昏了过去。

张把头恼中顿时嗡了一声,这头年还和豆子他爹一块儿放山,收获不少,本以为他们一家过上了好日子,哪想到会遭此劫难!他忙把孩子放到暖炕上,等着他醒来问个清楚。

昏睡了一夜,参豆子才转醒,目光却一片空洞,连问自己为何会在这里,对此前的事已全然不记得了。看来这孩子是受了天大的刺激,张把头只能先把他安顿在家中,出门去打探风声。

果然,从凤凰城那边传来了惨案的消息,官府正四处缉拿参豆子,说他就是此纵火案元凶。后来参帮也发出了高额悬赏,更有很多人打听孩子下落。张把头看着参豆子长大,深知他秉性,再想起当日小豆子投奔来时的情形,相信他绝不可能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

凭着和他爹这些年的交情,张把头不能弃之不顾。那些人迟早会找到这儿来,家里是不能呆了!于是他趁着夜色,偷偷带参豆子离了家,辗转到乌喇一带躲避风声。哪成想乌喇也是缉拿日紧,还把他也纳入了通缉之列。

他便继续向北逃亡,沿途总有参帮的人追击,好在他常年混迹深山老林,对这带的山岭如数家珍,这才多次避过了他们的搜捕。后来便有了在途中与怀仁相遇那一幕。

与怀仁分别后,他便携参豆子躲进了山里。可是,前来追捕的人众从未间断,山民也是人多眼杂,难辨敌我。走投无路时,他想起曾听老辈人说,长白山处,有座天鹅岭,那里的山洞中有处温泉,里面四季如春。

可去那里路途遥远,又无米粮,将如何过活?他脑中想起一人来,胡大海早年在参帮时,两人曾打过交道,张把头深知他为人忠厚,不昧良心。便冒险去他家要些粮米,胡大海果然仗义相帮。于是老少二人背着口粮,在山林中摸爬了一个多月,终于来到了这终年积雪的圣山,在天鹅岭寻到了这处山洞,就此栖身下来。

怀仁心道:“幸亏那时大海哥还未娶媳妇过门,否则若是被那婆娘遇到,恐怕…”

张把头说:“我也曾想过带参豆子去报官,可惜他又啥都不记得,到了官府也是自投罗网。据说那朝鲜王爷财雄势大,手眼通天,和将军等高官都称兄道弟,只怕那时,他再反咬一口,恐怕参豆子没等伸冤,倒先把小命丢了!” 

怀仁与小宝对视了一眼,都在想:“果然此事与李桢有莫大干系!到底是为何仇怨,能令他下如此狠手?只可惜参豆子失去记忆,具体已不得而知。张把头所虑不无道理,报官伸冤怕是一时难以行通,现在这种情况,有能力庇护他的,非关二爷莫属。

吃顿饱饭后,怀仁问他们,是如何熬过寒冷的冬天。张把头指了指脚下的温泉,又指着眼前的炭火,道:“这长白山真是神山啊。每到乾坤颠倒,天怒人怨之时,山神便会暴怒,喷射出滚滚岩浆,能把石头烤化。我记得康熙十七年火山喷发之时,当时那可是雷霆滚滚,烟气遮天,巨石横飞。整片山区犹如下了一场灰雨,之后,这里成了炭崖,遍地是木炭,拾以为炊。这洞里有温泉,外面多严寒刺骨,这里也温暖如春。小豆子偶尔还能用弹弓打些野兔和山禽。开春时,我在这块地里撒了些粮种和菜籽,我爷俩温饱倒不成问题。只可惜来时匆忙没带多少盐巴,又没的酒喝。”

听他的口气,好像是来享受。但毕竟是荒山野岭,狼虫虎豹横行,终年这样躲着绝非长久之计。

怀仁说:“现在,周春明已探知了你们在长白山,他们早晚得摸到这里,不如跟我走吧,带你们去投奔关二爷。”

张把头恨道:“这死二刈子!都一年多了,还是苦苦相逼!”又思虑了片刻,叹道:“我这一把老骨头,怎么着都能将就过活,可参豆子终归还小,总不能让他一辈子都窝在山里。若关二爷肯出手想帮,那敢情好,早就听闻他为人仗义,古道热肠,我看这事成!”

出山之路渐行渐暖,仿佛趟过了四季,十里便有不同天。山野里,已是遍地的绿树红花,几人行出老远,远望身后巍峨的白山,大有流连之感。

四人分乘两匹,顺着来路,快马加鞭往乌喇奔驰。行了一日,到一江岔处,张把头向前方一指: “再翻过前头这两座山便可直通乌喇。”

忽然看到远处有一大队人马,沿着山坡徐徐而行。

“一定是打牲乌拉采参队伍,这次来采官参的丁口怎么如此之多?”张把头疑惑道。

几人远避开大队官兵,取走小道。山路愈发蜿蜒崎岖。沿途到处可见三三两两的放山民众。张把头在放山人中颇有威望,难免被人认出。

山民见他匿迹多时重又现身,都投来惊异的目光,不时有人上来招呼,有山民说道:“老把头多日不见,这一年多你跑哪去了?你知道参帮在找你们吗?他们今年大小头头都出动了,就在这一带不远,你可千万要当心啊!”

张把头谢过山民的好意,几人不敢耽搁,小心翼翼地向前蹚去。

前方林子里,正有一群参帮人众在此歇脚。他们在怀仁来时便一路跟踪,后来跟丢了,又不得进山要领,便一直在这带逡巡徘徊。

一撮毛正领着五六个人,在一片林荫下推着牌九。他吆喝的正欢,不经意看到林中有几人牵着马匹穿行而过,眼前忽地一亮:“这俩小子果然找到了参豆子!”他当即一指前方:“今儿个该着咱哥几个发财!别让他们跑了!

那几人一见,也都红了眼,顾不上收起地上的铜子,操上鸟铳和刀兵。撒丫子去追去。

他们绕到了怀仁一行的前面,一撮毛不敢贸然上去讨辱,手持火铳潜伏在半人高的草科儿里,等待着几人进到射程。

还是张把头最为警觉,他最先听到林中有异动,又见前方有群鸟惊起,顿觉有状况。怀仁和小宝赶紧将老小护在身后,警惕环视。

一撮毛本打算一枪把参豆子射死,便可领到高额奖赏。哪知怀仁和小宝已将参豆子护的严严实实,一时无从下手,他便改了主意,不如先射杀怀仁,余下的便不在话下。

他悄悄引燃了枪上的火绳,瞄向怀仁。

丛中倏地窜出一只田鼠,在他眼前一溜烟儿跑过,惊得他“哎呦”一声,手一抖将弹丸射到了天上。

“嗙!”地一声枪响,林中群鸟四起,八只眼睛齐齐向响声源头射来。

一撮毛见形迹已暴露,便率帮众现身,恶狠狠扑向四人。张把头和参豆子已吓得惊慌失措,怀仁和小宝忙持械相迎。

小宝奋力撒出几枚飞镖,只射中其中一人面门,痛得他手捂着脸哀嚎。余下的左突右冲直取参豆子,他们目标明确,可终究绕不过怀仁和小宝,还未等沾到参豆子毫毛,就被怀仁砍翻。

关乎参豆子性命,怀仁这次下了重手。帮众有的被刺破肚腹,有的腿上挨了重剑,还有的被他一脚踢昏,都躺倒在地。

一撮毛趁此间隙,又重将铅弹上膛,向参豆子瞄去。

小宝见他端起鸟铳,抢上去一把托起了枪托,鸟铳“砰!”地一声炸裂,铅弹打到树上,一根胳膊粗的树杈应声掉落。

见小宝坏他好事,一撮毛气急败坏,轮起鸟铳向小宝头上狠命砸去。小宝一侧身将头躲过,却被枪托砸在肩上,一个趔趄便栽倒。

怀仁腾出身来,冲上去一剑便刺穿了他的胳膊,一撮毛“啊”地一声惨叫,鸟铳应声落地。小宝翻起身,照其裤裆狠狠地补上两脚,痛得他在地上翻来覆去打滚,连声哀嚎。

林中的枪声惊得鸟兽四处逃散,更惊动了深山老林里的两拨人马。

周春明和几十个帮众就在不远处,听到枪响,知道必有异况,忙带一众人赶来增援。

见一撮毛还在手捂着裤裆痛苦地翻滚,几个帮众也都身上带伤,倒在地上不停地哼哼着。“一群废物!”他骂了一句,便又领人去疯狂追赶。

果然看到前方的四人二马,正顺着山坡向下逃窜。周春明喜出望外:“找了一年多,这小崽子总算冒头了!还有那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今天就让你们尝尝爷爷的手段!”

前面跑动的好像是白花花的银子,一群人都发了疯似地追下山坡。

四人见又有大队人追来,忙加快了脚步。马匹在密林中穿行不便,倒成了累赘,外加张把头年迈腿脚不好,追兵越来越近。

“这样下去很快就被追上!”怀仁数了数囊中,足有十数支箭,他让小宝领他们先行逃命,回乌喇后到胡大海家会合。自己闪身藏于一丛灌木,打算放箭阻击他们的进逼。

他取了支箭扣在弦上,打算擒贼擒王。以怀仁射术,便是要射人眼睛也不会差毫厘,但经一番思量,还是把箭尖下移,瞄向周春明的脚踝。

周春明却忽然停驻了脚步。原来是侧翼又有一队人马急奔过来,正是先前所见的那群官兵,他们也闻听枪声,先遣了一拨人来探查究竟。

没想到在山里能遇到官兵,周春明竟不惊慌。以往领山民放山时,如有巡山的官兵,或打牲乌拉的采参队,总有内应预先通风报信,官军还没到来之前,便已经远避开。就算是偶有狭路相遇,这些领了好处的官兵也多是虚张声势地追赶,帮众便顺势跑远,一转眼便又移到另一个山头。

这次,周春明追人已红了眼,他没有避让,反倒大摇大摆凑了上去,对官兵头目说:“在下在这片山头多年,素与官兵井水不犯河水,烦请兵爷让一让,行个方便,回头自有厚礼奉上,不知长官属哪个佐领旗下?”

领兵的头目并不吃他这套,笑骂道:“竟敢和官军讨价还价,真是无法无天!快缴械投降!”他手下的官兵们也都手持刀枪,虎视眈眈。

周春明心里一凉,看来这人是个生兵蛋子不懂规矩。既狭路相逢,没有了退路,总不能束手就擒。他盘算着己方火器也算精良,人数又不亏,对付这一小股清兵也不算难事。

当即骂道:“即然你们这般不识抬举,就别怪在下唐突了!”一挥手,身后的人众纷纷抬起了火铳,瞄向官兵。

清军头目也是暗暗吃惊,没想到这群乌合之众手里竟也备有火铳!这是朝鲜人擅使的玩意。山贼既不肯就范,咱这些吃皇粮的又岂能被吓倒?于是高吼道:“全都给我拿下!”

几声枪响过后,双方纷纷有人仆地,随即便厮杀到了一处。交手之后,周春明才发觉,这伙清兵与以往那些散兵游勇大不相同,他们都身披甲胄,训练有素。不消片刻,自己一群人众便被杀得四处溃散。

周春明大呼不妙,早把抓人的事抛到了脑后,一心只想着如何脱逃。又见远处一大胡子将官挥舞着马刀,带领着一大队官兵向这里赶来,足有上百人!

帮众哪能敌得住这群虎狼之师?周春明连连高呼撤退,许多人因为跑得慢些,都倒在了清兵的刃下。

大胡子将军已率队赶到。怀仁在丛中看的清楚,竟是萨布素!“他不是在宁古塔么,怎么也跑来乌喇深山老林里?”

只听萨布素大喝一声:“拿活的!”清兵这才停止了射杀,不住地追打。

周春明带领十来个残兵败将拼命逃远,其余人却没有这么幸运,不是被砍伤,便是被活捉。还有人慌不择路,一脚踏进了捕兽夹子,倒地哀嚎不止。

官兵又在山林里四处搜寻,怀仁再无处可藏,便从灌木里跳出,接连撞倒了两个拦路的官兵后,拼命逃跑。

身后有一熟悉的声音响起:“贺怀仁!站住!”

怀仁受惊猛一回头,见萨布素正一脸惊呆地望着他。他顾不得细想,一头扎进林子逃远…

萨布素眼见着怀仁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密林,愣了好半晌。

有兵士来奏报:“报告萨协领,参贼大半已被我军击毙,活捉了三人,打死了十一人,还有几人逃脱了。萨布素又清点了一下官兵死伤人数,只一人身中鸟铳身亡,还有两人受了轻伤。

山脚下,还有那些放山的参民都在撒丫子狂奔,他们远远望见这等场面,哪还再敢逗留,早已做鸟兽散。

萨布素吩咐:“先将这几个山贼押下,等我们一行探寻完毕,再押回衙门严加拷问。”

战场清理完毕,几个身着官服的人才靠上前来。有两人头戴孔雀花翎,官服上分别带有仙鹤和麒麟补子,这是京师中一品大员的补服,其他随行官员,官服上也都绣有锦鸡、孔雀、虎豹不等,至少都在三品以上。

为首那京官脸色甚是不悦。萨布素飞步上前给他打了个千,说道:“卑职无能,让大人受惊了。”

京官说道:“素闻巴海治军严谨,皇上常夸他有护山之功。可为何我大清这龙兴宝地,竟还有流贼践踏!这伙匪徒竟装备精良,又如此嚣张,我看巴海这将军快要做到头了!”

萨布素恭敬地回道:“大人恕罪!我宁古塔地界,幅员辽阔,这乌喇,更是山林密布,且时有盛京那边的山贼往来流窜,我护山的兵力有限,难免有所疏漏。”

京官“哼”了一声,说道:“你不用替巴海开脱了。这长白山是我大清龙脉,爱新觉罗肇兴圣地。朝廷为此三令五申,再怎么说巴海也难辞其咎。幸亏皇上此次没有亲自前来,否则,他若见到这番情景,你我将如何交代!”

此人是朝中大臣觉罗武莫讷,同行的还有一等御前侍卫费跃色等一众京城官员,他们是奉康熙之命前来探访长白山进行拜谒。

觉罗武莫讷虽与巴海同为一品,但人家身在皇城,又是皇上的近臣,万万开罪不起。巴海性格直率,又自恃老将资格,从未把这些京官儿放在眼里。人家一行途径盛京时,倭内将军都是全程陪同,周到备至。而他们到了乌喇,却未怎么受巴海待见。这次瞻礼长白,是寻访皇上先祖发源故地,康熙对此都极其重视,而巴海只令一协领作陪,武莫讷对此颇有成见,萨布素也只能从中周旋。

巴海拨了三百精兵扈从京师官员。一行人沿着完达山、老爷岭、张广才岭,大黑山等山岭一路行进。已在这片山岭探察了半月有余,一直在寻找通往长白山的道路,没想到在途中撞到参帮。

“这帮该死的参贼,偏偏这个时候来添乱!”萨布素心里不住地暗骂着,他擦却了额上的冷汗,对武莫讷说道:“我向大人保证,今后绝不会再有此类事件发生!此番瞻礼结束,定将加强山林防务,将这伙流贼一网打尽,还烦请大人体恤我边陲将士劳苦,回京时多加美言,我替巴海将军先行谢过!”

武莫讷好像很受这一套,他将手一摆,说道:“看来还是你懂事!行了,别让这伙山贼扰了兴致,这几日来,你此行不辞劳苦,与我们已踏遍了千山万水,看来离长白山已不远了,待瞻礼结束后回京,向皇上表奏我自有分寸。”

萨布素谢过后,又带领着众官向长白山探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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