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送出去的礼物,又怎有收回之礼。”云渊平连看都不蹭看玉佩一眼,刚想继续说话,一阵风刮来云渊平猛的侧头咳嗽起来。
刚才开门的小侍女则是走上前对着叶小苗做了一个万福:“公子自小体弱,庙祝姑娘若是不嫌,可先行入府再与公子叙旧闲聊。”
“这,”叶小苗本意是还了玉佩便离开,看到云渊平如此模样,一时也有些进退两难。
小侍女担忧的回头看了眼正在努力平稳气息的云渊平,对着叶小苗又是一礼,“素来听闻龙君庙有奇女子,能祈雨显圣并精通医术,姑娘今日若是方便,不妨也帮我家公子看看。”
“如此,叨扰了。”叶小苗抱拳还礼。
云渊平这时已经平稳下气息,不再咳嗽:“请庙祝姐姐先随小兰去凝月亭,我去备些东西,失礼了。”先对着身边的侍女低声吩咐道,“千万莫怠慢了。”
“奴婢知道。”
等侍女回复后,才对着叶小苗歉意一笑与几名侍女离开。
小兰欠身低头,轻声开口:“叶姑娘请。”
“有劳。”叶小苗跟着小兰行往后院,这府内之景比她想象的还要阔绰,这整个府邸更是有一半是建在大江之上。许多古朴石桥,亭台画廊无一不显示云家财力底蕴。
凝月亭是座独院,四周围满了桃花树,桃林里摆放着一张长桌,上面置了几盘点心、水果,以及一壶茶。
"叶姑娘请坐!"小兰拉开一把椅子,示意叶小苗坐下。
叶小苗微微颔首,缓缓而坐,饮茶之际看得这一院桃花有些讶异。
小兰倒上一杯茶后便侍立一旁:“桃花可以温养公子身体,此地桃林是老爷花了大价钱请修者造就,四季不谢。”
“嗯。”叶小苗放下茶杯,想到云渊平的病情,开口询问,“云公子的病,可否告知详情?”
“奴婢知道的不多,只是听闻公子的病是打出生便有了,说是先天有损,心脉血气皆不得全。”小兰说到此处,顿了顿才压低了声音继续说到,“听管家阿伯说,少爷活不过二十四。”
“云公子他,还未及冠吧。”叶小苗的眉头皱了皱,虽然不知其真实年纪,但与云渊平两次见面都只是束发,未有戴冠。
小兰点着头:“还有三月才是公子及冠之日,可就算行过冠礼,公子的身体也无法离府太远。”说到这里,小兰不经意的拭去眼角的泪水。
再次为叶小苗倒上半杯茶后,才又缓缓说着:“公子的病情一直无法好转,这些年老爷也寻访过天下名医,但都没有方子。庙祝姑娘不必有顾忌,好与不好实说便是。”
叶小苗笑了笑:“略懂岐黄,不敢与自诩医家,但必不会有所隐瞒。”
“你这多嘴的婢子,在贵客面前说什么呢?”只见一宫装女子探出手将小兰的耳朵揪住。小兰吃疼只好跟着离远了些。
小兰吃疼只好跟着离远了些,嘴里不断的讨饶:“顾嬷嬷轻些!顾嬷嬷轻些!耳朵要被揪掉了!”
而这时云渊平从院外走来,右手握着折扇在左掌中轻敲,他身后跟着三名容貌精致的侍女托着三个托盘。看到小兰被揪住耳朵,不断的对自己传递着:公子救命的眼神,无奈的笑笑,轻声开口:“顾嬷嬷暂且住手,贵客在看呢。”
听到公子声音,顾嬷嬷松了手,按着小兰的头对着叶小苗致歉:“真是失礼,贵客见笑了。”又小声的在小兰耳边低语,“下了值再收拾你!”
“无妨的。”见主人到来,叶小苗起身 ,“云公子。”
“庙祝姐姐不用多礼,请坐。”
二人同时入座,顾嬷嬷让小兰陪侍,自己则是无声退到小院门口。
“庙祝姐姐别听小兰瞎说,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没几年活头了。”云渊平很平静的说着,这位未曾及冠的年轻人对于自己的生死仿佛是真的看淡了。
叶小苗将怀中的玉佩放在桌上,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云公子的心中对生死之隔这般态度,让小苗着实佩服,不过既然已经应了小兰姑娘,小苗还是想试试看,公子今日可否方便?”
云渊平虽然不以为意,但还是配合着:“庙祝姐姐费心了,不知姐姐从何处开始?诊脉?过气?分血?”
“诊脉者岐黄之先矣,望闻问切四法同进,研其根调其体而绝祸。过气者修业之医,天地元气筑根基,运气入体而正人,人正则百邪不侵。分血者调根之法,血自髓出是人之根,分血研而明根,根坏则换根损则补。这三者皆有可取,深谙一道便是医道大家,公子已经全部试过了?”叶小苗将三者区别一一道来。
云渊平摊了摊手:“可惜,都没什么用。”
叶小苗仔细的看了看云渊平,右手不经意的按在桌上:“不急,小苗有几个问题想先问问公子,若是不便,可以拒绝回答。”
“知无不言,”云渊平微笑开口。
“公子体虚受风便染疾?”
“自小便是。”
“逢阴日阴时,或无阳无月之刻体内便疼痛难忍,撕裂一般。”
云渊平眉梢一挑,没有回答。
叶小苗看着他却是笑笑,继续开口:“深夜之中不时有骇人呓语在耳边响起。”
云渊平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去年江南郡内读书声大盛,有大能者与儒家定契时,公子先是浑身经脉如灼烧一般,随后头疼欲裂 。”
见云渊平没有反应,叶小苗继续开口:“不久之前,公子的身体一夜之间便比往常好了不少,但全身经脉不时有灼烧之感,小苗可有遗漏,或是说错的地方?”
云渊平呼吸急促了好一会儿才平稳下来,但开口时仍有一丝兴奋:“庙祝姐姐所言不差。”
“啊!”小兰捂嘴惊呼出声,看着云渊平泪眼婆娑,她从来不知道公子的身体会差到这种地步,不管是面对老爷夫人,还是自己这般的下人丫鬟时公子都是和煦的模样,或是笑着或是平静的看着。
“我四岁时有过一次天狗食月,那无月的晚上很疼,我疼得大哭,疼的在院中打滚!后来娘亲抱着我,喂我吃药,陪我说话。爹亲第一次发了很大的火,骂了顾嬷嬷,骂了云钟叔,还责罚了很多很多的人。但爹亲看我时的眼神却是自责与无力。娘亲看我的眼神里,除了心疼还是心疼。我不想让爹娘担心,也不想让无辜的人因为我的事而受到责罚。后来便试试忍着,再后来也就习惯了。”云渊平的眼神很清澈,语气温柔的像春日的暖阳。
“对不起,少爷,小兰不够细心,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小兰的泪水一直在落,一直道着歉。
院门口的顾嬷嬷也卷起袖子掩面拭泪。
“没事的,没事的,这么多年了早就习惯了。”云渊平看到小兰大哭有些手忙脚乱,但又不知道如何安慰,只好朝叶小苗投来求助的目光。
“我既然能看出这些症状,自然有延缓止疼之法。”叶小苗话音刚落。
小兰已经是跪在地上,泣不成声:“请叶姐姐救救我家公子,小兰就算做牛做马也回报答叶姐姐的。”
“快快请起,不必行如此大礼。”叶小苗将小兰扶起,看向云渊平,“今日天色已晚,我也不便停留,明日我会再来,正式的医治便从明日开始吧。”
“如此快吗?庙祝姐姐不如用过晚膳再走。”云渊平起身挽留。
叶小苗摇头:“不了,还需准备些明日要用的药材,这便告辞。”
“如此,便不留姐姐了,渊平备了些薄礼,还请姐姐收下。”云渊平左手招了招,身后的三名侍女将托盘上的遮盖物撤去,一一走到叶小苗面前让其过目。
一颗璀璨明珠,一柄古朴短剑,一卷古籍。
“庙祝姐姐若是不喜欢,我让人再去取古籍字画,珍珠珊瑚还有名贵药材,一定能让庙祝姐姐满意的。”云渊平见叶小苗的眼神半点波动都没有,连忙出声说着。
“诊金自然会收,不过并非现在,云公子客气了,告辞。”说完,叶小苗便绕开众人,径直出院。
云渊平本想亲自送客,但看到健步如飞的叶小苗只好作罢,无奈的说了句:“顾嬷嬷替渊平送送庙祝姐姐。”
“是,公子。”顾嬷嬷在院门回应,领着叶小苗出府。
飞鸢府门,叶小苗回头看向府内,眉间有一丝不安。
顾嬷嬷见状询问:“叶姑娘可是有话要老奴转告公子?”
“不,没事。”叶小苗收回目光,往龙君庙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