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痛疼，一开始作用于肉体，后来就深入灵魂。轩辕白歌在空中凭着一口气，死撑着保持着最后一丝意识清醒。
这是一场因果。
轩辕白歌明白，自己现在只能承受，但他绝不能就此死去。在痛苦中，他运其了敛字诀，稳固自身。数个时辰过去，他已经虚脱，痛苦至麻木，无法动弹，失去了意识。人灵魂珠红光覆盖了他全身，舒缓了他的痛苦。
“咔！”
清脆的声音响起，而后，木海、贺兰的神魂离开了轩辕白歌的身体，悬浮在空中，冷眼看着轩辕白歌，神魂传音到轩辕白歌的意识里：“人灵魂珠护着你，我们杀不死你，但是我们在你神魂内留下印记，日后你若滥杀，必将痛不欲生！”
说罢，二人便消失在空中。
……
北海，山海宗，山海宫。
陆绮云正在闭目静坐，她睁开眼，看向前方虚空。只见木海、贺兰二人神魂从虚空之中飞出，跪倒在陆绮云身前。
陆绮云心中惊异，站起身，眉头微皱，道：“你们这是？”
木海道：“师傅，徒儿实力不足，被轩辕白歌杀死，给我们山海宗蒙羞了，不过我们方才已经在神龙殿与他做了了断，今日是前来与师傅道别的。”
陆绮云闻言，已是明了大概，叹了一口气，道：“你们的死，为师也有责任，是我对不起你们。”
木海忙道：“我们是山海宗弟子，宗内的因，终归是有果在我们二人身上的，师傅，你莫要自责。”
陆绮云摆了摆手，道：“善恶终有时，你们已经有此觉悟，对你们来说也是好事，不必在人世迟迟不肯离去。”
木海、贺兰二人闻言，道：“来世，我们还做山海宗人！”
……
轩辕白歌已经醒转，默默思考着木海、贺兰二人的话，但是他尚未来得及思考太多，周围的场景又变了。
黄花村，村心村钟处。
北海七恶正在肆意嘲笑黄花村民：“村里就这么点人吗？”
不久后，北海七恶中的老七拿着鱼叉刺向琉彩漪，琉彩漪闭眼等死，大和撞开了她，承下了这致命一击。
轩辕白歌站在上空，看到村心不远处，自己正在冷眼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无动于衷，他明明可以救下大和，但他选择了见死不救。
果不其然，大和的神魂飘出，来到空中，眼神黯淡，道：“我一直在等你，就是想告诉你，你不救我，我不怪你，也许你有你的苦衷，你也不要放在心上，但是小漪是个好女孩，你要好好待她。”
大和说完，便消失在空中。
场景再变，轩辕白歌来到黄花村祠堂上空。大和正在祠堂外台阶坐着，守护着祠堂内的琉彩漪。
琉彩漪正在祠堂内照顾这受伤的自己。
大和至死都在为他人着想，护着心爱之人。
轩辕白歌在空中面色沉重，大和的神魂，带给他的不是痛苦，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与无奈。
当时，如果自己出手救下大和，很可能会让自己陷入以一敌二的险境，死的也可能是自己。
轩辕白歌自语：“善恶？责任？”
所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那究竟谁来保护自己呢，又有谁为自己考虑过？
他笑了，笑得苦涩：“哈哈哈哈哈，好人，好人，好人啊！”
大和淡淡地几句话，仿佛比木海、贺兰二人的冲击更大，让轩辕白歌在空中乱了思绪，喉咙发堵。
下方场景又变换。
大阳镇，茶馆，轩辕白歌与百里向明正坐在里面，叫了些吃喝之物，聊起了大阳镇的大阳茶。
“客官对不住，对不住！这水刚好没了，我取了鲜水来，耽搁了，这就给您上茶，消气消气！”
……
不久后，这店小二就被天元楼的杀手一箭穿心，倒在了地上。
店小二的神魂飘到了空中，满目怨毒：“你明明察觉到有杀手，为何还是无动于衷，对我见死不救！”
店小二只是个普通人，并非修习之人，却被天元楼的修习杀手箭杀，也难怪他对轩辕白歌有怨。
轩辕白歌心中烦闷，道：“杀你的不是我，买杀手的人也不是我，若是我救了你，那你可知道我会陷入险境，被仇人发现我的行踪！你为何不想想，为何有杀手来杀你？”
“但是我不甘心！明明可以活下来！”
“你少在那自欺欺人！你自己处事极端，赶走了同伴，惹来祸端，最后死于非命，却赖在了我身上？”
“你们修习之人才是自欺欺人，总以实力为尊，却不知道我们这些弱小之人的苦楚，你说我不会反省自己，那你们呢！你们呢！又何尝有反省过！这就是你们修习之人常挂在嘴里的内省吗，你们不也是自欺欺人人吗？”
店小二说不过轩辕白歌，说了最后一句话，便豁然转身，消失在空中。
店小二的神魂，只是怨念十足，他并未给你轩辕白歌带来触动，反倒是他最后一句话，让轩辕白歌陷入了沉思。
修习之人，一开始也是弱小之人，只是后来修习有道，便高高在上了，似乎将自己与普通人划清了界限。
何为内省？独善其身而后忘记过往吗？
未待轩辕白歌思考多少，下方场景再次变换。
清河上游，天元楼第七杀子，背负长枪，抱胸闭着眼如木桩一般站立着，他在等候轩辕白歌。杀子眸光如电，看向走来的那对父女。
“无用小民，拿你们祭我长枪！”
这便是真正的滥杀！
灰衣女子被第七杀子长枪贯胸，灰衣女子绝望哭喊。而后便是正道的三人与第七杀子死斗，三人不消一会便被第七杀子杀死。
轩辕白歌在空中看着这一切，而不远处，自己正在缓步走来，边走边调整气息。
灰衣女子父亲神魂来到空中，他一脸沧桑，满眼无奈，苦笑了一声：“我的死，其实多少也与你有关的，你为了让自己达到最佳状态，刻意放缓速度，若你不这般，就算你不救我，我想白晓楠如果与你早点到来，也能救我吧。”
轩辕白歌这次没有反驳，而是闭上了眼，等待老人继续说话。
“当然，周围暗中观察的人，有实力阻拦第七杀子的，都没有出手救我。我只是想知道，我们普通人的命就这么不值一提吗？如此，世上又有多少是真的正道呢？”
轩辕白歌睁开眼：“我无话可说，我算不得上正道，也算不上好人，对你的死，若是有我的因，你有什么果，我照收便是。”
老人笑了：“罢了，我当时也行将就木，死了就死了，只是我放不下我那苦命的女儿，她现在还在清河畔游荡，若是你有些善心，就帮我照料她一二吧。”
老人说完，便消失了。
善心？
轩辕白歌早就将这东西给抛诸脑后了，但是此刻，他隐隐觉得心中有些痛，痛的是普通人都有如此胸怀，有如此觉悟，而自己却似乎被恨意蒙了心。
自己也曾是一个普通人，也有父母，有人挂念自己。
这就是人族最珍贵的东西吗？为何进入修习界之后，便是理这些越来越远了？
轩辕白歌沉浸在这些复杂的情绪里，眼角竟有泪光。
“回去的路要你自己走了。”
熟悉的声音在空中响起。
姜天纵！
轩辕白歌情绪彻底崩溃，对着虚空大喊：“师傅！”
但是姜天纵并未现身，而是再一次重复在北海与轩辕白歌说的话：“回去的路要你自己走了。”
而后再无声响。
轩辕白歌泪流满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