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木已成舟,事情不可挽回,他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
纵酒狂徒前辈曾说:心若有悔心何安,月若无恨月长圆。现在,长风突然就觉得于心不安,那自己的修炼之途还能像无恨的月亮一样长圆吗?
茫茫然放开其华,他站起身来,晃晃悠悠地行出了禅房,连步履都变得有些蹒跚了。
山风吹来,黑发乱舞,他从来没有显得如此落寞过。
体内,阴阳二气,更是疯狂肆虐,似乎要从内将他撕裂。这种感觉痛苦难当,比之成就法相化骨焚筋之时都不遑多让,大有不让他走火入魔不会罢休之势!
“嗡——”
就在此时,镇魔碑血脉似有所动静,在后背若隐若现。
“嗯?”
长风轻轻开启血脉,在镇魔碑出现的一瞬间,阴阳二气急速退回灵海的火种之内,整个人突然就轻松了下来。
“原来这镇魔碑还有镇压心魔之效,当真神奇。”
没有谁会无缘无故地滋生心魔,一定是因为内心各种刻骨铭心的事情,导致自己灵魂之中出现了漏洞,心魔才能乘虚而入。
他现在也算是了解了盲僧修炼《万魔战体》走火入魔的些许感受了,但好在这镇魔碑能帮他暂时镇压心魔,那盲僧可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转过头来,禅房内愈加昏暗,其华收起念珠,轻轻起身,走到油灯面前添加灯油,只见是:
曳火独照曳影身,
素衣轻锁素女心。
无相门中无今世,
念珠岂可念旧情。
“这是什么样的佛门,这无相门又到底是什么东西!”
长风再叹一声。
要说青水庵逼人出家,也并没有,怪只怪这无相门威力太过强大,怪只怪自己来得太迟。长风长叹一声,随后默默盘坐于禅房之外,就这样陪伴着其华,静待天明。
二人既没有修炼,也没有休息,就这样一个在禅房诵经,一个静坐在外,近在咫尺,却像是远在天涯。
夜半时分,天上开始飘起鹅毛大雪,长风仍旧是一动不动,任由冰冷的雪花飘洒在自己身上,倒是正好可以降降心火。而禅房之内,青灯依然跳跃,诵经之声隐隐传来,似乎是在诉说那些生生世世都说不完的故事。
那些故事,长风看到过。
“当——”
“当——”
“当——”
卯时刚至,地藏王上面那口大铜钟就被敲得当当作响,悠扬的钟声,将方圆数十里的百姓从睡梦中惊醒来。但任长风仍旧一动未动,宛若一尊雪人,又似一尊雕塑。
“咯吱咯吱——”
前方传来一阵踩雪的声音。
长风有感,缓缓睁开眼,看到其华踏雪而来。
她单膝微蹲,伸出玉手将长风头顶和肩膀的积雪轻轻拂去,柔声道:“那首诗,我当然记得。”
“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但现在的我,已经不是两个月前的我了。你也不必太过执着,否则气急攻心,会走火入魔。”
言罢,她从纳戒之中拿出一件厚实的裘皮大衣,轻轻披到长风肩膀之上。
“这里挺好的,我也挺好的,你放心回去吧。”
听到这话,长风的心里稍微舒服了一点,但他还是不死心。
“好些小伙伴都来了,你见见他们吧!”
说着,长风站起身来,大手一抬,将高骏、杨树、任美珠一干人等纷纷放出。除了周梦君以外,这些人都曾经在逍遥宫一役之中与其华共同战斗过。
“老大!”
“其华?”
“其华姐姐,你怎么剃度了?”
“老大,这是怎么回事?”
楚楚看到情况有点不对,赶忙问道。
“她在无相门内开悟了,横竖就要出家,你们帮忙劝劝吧,我是没有办法了。”
控魂术都用了,他还能有什么办法,差点没被急死。
“其华姐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华,这么快剃度了干什么,怎么不等我们回来。”
“我们专门跑了这么远来找你,你出哪门子家呀?”
众人七嘴八舌,叽叽喳喳,围着其华问个不停。
“阿弥陀佛,各位施主随我进禅房吧。”
一时之间,她也不知道怎么答复众人,干脆将几人引进禅房之内。看来,今天不交代清楚,这群人是不会让她安生念佛了。
“你气息虚浮,受伤了?”
周梦君与其华并不认识,只有她一人看出长风的状态不对,默默地走了过来。
“之前比武结束没见你受伤呀?”
“被她给急的,差点走火入魔了。”
“急得走火入魔?这么严重?我看你平时挺沉稳的呀。”
周梦君也是大感意外,任长风平素处世可不是那种急躁不堪的人。
“本来也没事,但是最近在修习阴阳魔剑,体内两股阴阳之气暴走了。”
“那你可得小心一点。来,我这里有清心丹,服下两粒,对你有好处。”
说着,她掏出一个玉瓶,倒了两粒水蓝水蓝的丹药在玉手之中,轻轻喂进了长风嘴里。
这一幕弄得长风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周梦君在他心目之中一直是那种高高在上,俯视一切的仙女,现如今仙女竟然亲手喂自己丹药,稍许有些不知所措。
“有个事,本不该这个时候和你说的,但是不说不行了。”
周梦君一本正经地说道。
“哦?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认真?”
“收到师尊信息,宗门有事,我要回去一趟。”
“回圣光大陆?”
长风眉头一皱,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周梦君一走,小伙伴们身边就没有高手护持了。
他自己倒是没什么,但是连累小伙伴们陷入危机,那就不好了。
“嗯,过几天,师兄会来接我,你们要不要跟我一起过去?”
“火灵神宫九大任务,我才完成三个半呢,加上接受灵魂禁制,也才四个半,走不掉啊。”
目前献宝一个,击杀出云犼一个,化解安佛寺和巴壁寺千年宿怨一个,西羌那边,因为火你赤还没死,只能算完成了一半。
“对了,我一直没有问你,你千里迢迢到火灵大陆找我,到底为了什么?”
这个问题长风好早就想问了,但是一直没有问出口。
“你知道气运之战吗?”
周梦君不答反问道。
“惭愧,长风孤陋寡闻了。”
“那这个说起来就话长了。”
周梦君顿了一顿,似乎是在整理辞藻,过了片刻才接着道:“你背上镇魔碑的故事你可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