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修明转过头见顾青荷仍望着元修逸的背影,面有微笑,说道:“有些人看着人畜无害,毫无心机,在没有完全了解之前,还是小心为上。”
顾青荷脸上笑容立刻消失,冷冷道:“是啊,就像有些人看着清凉解渴,入口后才发现是苦涩难当,难以下咽。”
元修明心知她还拿那日之话回堵自己,一时无言。
顾青荷正要转身离开,元修明突然拉住她的手臂,好半天才道:“对不起。”
顾青荷没想到他会道歉,心中已软,便不忍心再如此冷淡,说道:“你哪里有错?错的都是别人。”
元修明忽然走上前,俯下头,望着她,轻声道:“我错在不应该说你看着清凉解渴,你……”
他突然想起给顾青荷喂药的情景,心中一热,伸出一只手指,指尖在顾青荷唇上轻轻一刮,嘴角带着笑意,柔声道:“你是真的清凉解渴……”
顾清荷没想到他光天化日之下如此大胆,满脸通红,忙转过身去,不理睬他。
她突然想到元修明与安阳郡主还有婚约在身,知道安阳郡主生辰快到,只怕他们的婚期也快到了。
安阳郡主刚刚离开这里,他却在这里打趣自己,转羞为怒,说道:“这就是你对女子的态度?与安阳郡主婚期将至,与杨盼儿姑娘红粉知已,又在此,在此……”后面的话她一时羞怯,以至说不出口。
面对她的质问,元修明也意识到自己失礼,歉然道:“你别误会,我从未,从未对别的女子如此。我只是……”
他本想说自己对她与别人不一样,可他心里对自己内心的想法本就不甚明了,又不知如何说清楚,又觉得有些话难以启齿,话到嘴边说不下去了。
他支支吾吾,顾青荷更伤心,说道:“是了,在你心中,我是个轻浮之人,自然,自然……”说到此处实在难以说出口,强忍眼中泪水,继续说道:“我当然比不得安阳郡主金枝玉叶,高贵优雅,又比不得盼儿姑娘端庄美丽,多才多艺。你莫要忘了,我来自生幽泉,不仅轻浮,而且狠毒。望王爷自重,再有下次,莫怪我手下无情。”说罢,一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元修明一人独自站在那儿,心中百味杂陈,惆然若失。
不一会儿,便见江流川往这边走来,他见元修明呆呆地站在那儿,说道:“你们两个怎么了?顾姑娘眼睛红红的,你又垂头丧气的。”
元修明忙道:“她哭了?”但问出口后又觉得是多余,定是因为方才之事,自己尚且无解,何况江流川,便叹道:“算了,问你也白问。”
江流川耸耸肩道:“你难道真的不打算与她说清楚?一直这样互相别扭,互相误会,不怕有一天误会越来越深?”
元修明道:“我不知道,且随缘吧。先不说这个了,怎么样?探听到消息了吗?”江流川点点头。
二人一起来到元修明书房,江流川说道:“一个月前曾有人在南姜见过他。但是我们派去的人再查探时,已不知去向,也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元修明道:“是否确定是他?”
“不清楚,毕竟事隔多年。当年溪云山庄一夜之间消失,而且见过他的人不多。如今突然说又见到他,实是匪夷所思。”
元修明道:“如果真是他,也许那人也和他在一起。毕竟溪云山庄秘密未解开,谁又舍得他死。”
“如果是这样,为何他们不来找我们?又为何会在南姜?”江流川道。
“先帝所托毕竟是十多年前之事。先父也是在先帝临终前才得到嘱托。如若不是先父预感大事将发,假意让母亲去江家探亲,临走前将这秘密告之母亲,这些事情我们也是永远都不会知道的。也许在他看来,我们根本就不知道这个秘密。如果他倒戈他人,也是有可能,所以不得不防。你还记得我们得到密报,近段时间来,南姜频频有人秘密进入大昌。”
江流川道:“你是说,此事与溪云山庄有关?”
元修明突然转身看向江流川,眸子里精光闪闪,说道:“流川,这么多年除了我们监视溪云山庄,我们不是也隐隐觉得还有另一股势力也在监视溪云山庄?”
他顿了顿,缓缓道:“我们一直以为是衡王的人,如若不是呢?”
江流川心中一震,微眯双目,说道:“不错。如若这样,那事情就更复杂了。溪云山庄的秘密到现在都没有重现于世。这中间定有什么环节疏漏了。”
元修明看着前方,双眼逐渐明亮,神情显得有些兴奋,说道:“目前只有两种可能,一是那人已不在人世,所以溪云山庄的秘密迟迟未现世。二是正如你所说这中间定有什么环节疏漏了,导致那人也无法开启溪云山庄。也许她才是打开这些关键的钥匙。”
“谁?”江流川不解道,但转念一想,又问道:“顾姑娘?你认为她知道些什么?”
元修明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是别忘了,她也是溪云山庄的人。也许她才是解开这其中关键的钥匙。”
元修明嚯地转身,看向江流川,语气铿锵:“从今日起,让她放手去查溪云山庄之事。你应该知道怎么做了。”
江流川道:“是。那这件事要不要让顾姑娘知道?那人毕竟是她……”
元修明皱皱眉,叹口气道:“现在不知是敌是友,暂且先不跟她说吧,以免节外生枝。”
江流川听罢点点头,正想开口向他说另一件事,却听元修明低头喃喃自语:“南姜,南姜……”
江流川问道:“公子,你对南姜国还有什么怀疑吗?”
元修明缓缓摇头,思索着说道:“我不知道,只是觉得最近的事情好像都与南姜有关。先是西林镇遇袭,如今又在南姜国发现有关溪云山庄的消息,现下博格又要来这里,不知这中间又有什么关联。”
江流川笑道:“会不会是你想太多了。有些事情可能只是巧合。”
“不管是不是巧合。我们也只能顺腾摸瓜。六年过去了,溪云山庄仿佛一摊死水,从人间蒸发。近段时间却频频有异动,看来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元修明不等江流川说话,又道:“看来要你辛苦跑一趟南姜了。”
“现在?”
元修明点头道:“我总觉得南姜与溪云山庄这件事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你可还记得?当年传出前太子,也是我父亲有遗腹子在世的消息,就是从南姜传开的。”
江流川听罢也觉得南姜的事情不简单,说道:“可是博格即将来访,这时候我离开,我怕对你不利。我总觉得这次他的来访,不会这么简单。别忘了,他与你可是有杀母之仇的。”
一阵痛苦袭来,元修明双唇紧闭,脸色又变得刚毅冷峻,说道:“你就算不提,我怎么可能会忘记。如若不是他,母亲又怎么会重伤不治而亡。如若不是他苦苦相逼,如若不是母亲替我挡那一箭……”他脑中又想起了那一幕,一拳狠狠地砸向身下的桌子,顿时桌角开裂,拳头上鲜血淋淋。
当年他们母子来到南姜避难,不想却遇到了年少时的博格。元修明年少气盛,不小心得罪了他,他不仅时常带着家丁对自己拳打脚踢,到后来竟然用弓箭欲将其置于死地,幸好母亲及时赶来求情制止,却替他挡了一箭。当时正在颠沛流离之间,不久元母便伤重不治而亡。
江流川忙帮他处理手上伤口,一边说道:“往事已去,来日方长,你要保重身体,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二人沉默片刻后,元修明眼中愤怒渐消,江流川接着道:“所以我就怕博格来访是针对你的阴谋。”
元修明道:“你是说衡王他们想利用博格来对付我?”
江流川说道:“上次假忠顺王被刺和玉屏镇围剿你,表面看来都是衡王的主意,说不定也是上面的那位的意思。也许他们是真的有些坐不住了。”
元修明沉思片刻道:“无妨,现如今我身份不同,只怕博格也不敢造次了吧。”
江流川已经处理好了元修明手上的伤口,缠上纱布,说道:“现下还不清楚。这次你与元修逸负责接待来使,这个安排会不会也太巧了点。”
元修明道:“这个我也想过,到时候我会小心行事的。”
江流川说道:“如若我现下去南姜,也不是不可以。那须得顾姑娘寸步不离地跟着你。如何?”
元修明眼中锐光一闪,立刻垂下眼帘,也不说话。
江流川笑道:“她的任务就是来保护你。想必她也不会推辞。我来跟她说。”元修明微微点头。
江流川继续道:“还有一事,方才顾姑娘向我打听一件事。不知道与溪云山庄之事有没有关系。”
“什么事?”
“她向我打听这京都有没有雕刻名家或木工高手。”
元修明眉毛一挑:“哦?” 沉默了片刻,继续说道:“任由她去吧。”
“嗯。我已经跟她说了。到时候我会盯紧的。”
“江大哥,”元修明突然叫道。
江流川耸耸肩,做了个无奈的手势道:“不敢当,你有何事要‘求’我?”
他故意将“求”字说得特别重,元修明脸上露出一丝窘态,道:“无论如何,请务必保护她的安全。”
江流川笑道:“放心,我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