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对刘教授用药时, 金昌松认为她积病太久 , 不用猛药不行。但是 , 他根本不知道刘教授被病魔拖了这么多年,身体素质已经到了弱不禁风的地步 , 他凭空设想 , 一剂药便送了她的老命 。当他发现刘教授不省人事以后 , 吓得连忙躲回了家里 , 不知道如何办才好。
刘教授的死讯传到药坊后 , 金昌松的老婆黄兰姿更是感到大祸临头了 , 丢下手上的事跑回家打着哭腔问金昌松怎么办。金昌松看见堂客急成这个样子,强装镇定地瞪 了她一眼 , 自作聪明地吼着说: "怕什么? 这是医院 , 是医院就要死人 , 我又没有开老鼠药她吃。”
从来没有遇到这种事的黄兰姿一听这话又觉得有道理 , 情绪慢慢稳了下来 。金昌松在房内转了两个圈 , 对黄兰姿说: " 你去做你的事 , 就当什么事也没有 , 这是公家的事 , 不要往自己的头上拉。”黄兰姿见男人如此若无其事 , 心也放了下来 , 转 身出门上她的班去了。
还好 , 刘教授的学校领导和她的家人都十分理智地同真泉柏商量以后 , 以十万元赔偿达成协议。当夜 , 真泉柏便安排药坊的救护车将刘教授的遗体送回了黄冈。 一场惊心动魄的人命官司 , 在几方理智的商议下平静了下来 。送走救护车后 , 真泉柏对拉着刘教授遗体远去的车子深深鞠了一躬, 在心里说: " 对不起了刘教授 , 只怪您命短 , 我尽了最大能力救您 , 救不了。" 望着远去的救护车 , 他的心特别沉重 , 刘教授那慈善的笑脸又在他的面前现了形, 她那病情在一步步好转而发自内心的轻言 细语的感激声又在他的耳边回荡 。"
多好的一个人呀 , 这狗日的硬是把她的命送了。"他又深深地叹了一 口气说: " 对不起了 , 刘教授的亲人 , 感谢你们的大义 , 好人有好报的 , 祝你们全家幸福 , 平安。" 坐进小车里 , 他向司机轻轻挥了挥手 , 示意回去。 庞师傅发动车子 , 向家里驰去 。真泉柏靠在后座上 , 心尽管松了下来 , 但是一种深深的内疚感仍然让他的精神松弛不下来 。他仿佛是对司机 , 也仿佛是自言自语地说: " 人还是读书好。" 他这话里有两层意思 , 一是金昌松如果扎扎实实读了书就不至于送人命 , 二是刘教授的亲属读了书才使这起人命官司变得如此简单 。书能让人开窍 , 读得再多也不伤人。
天渐渐黑了 , 回到药坊的真泉柏没有直接回家 , 下车后拖着沉重的步子上了父亲 和大哥住房的楼梯 , 走到父亲门口见父母亲和大哥都还没有休息 , 坐在客厅里说话 , 他知道一家人在等他的消息 。见小儿子回了 , 方春莲连忙站起来问他吃没吃饭 。真泉柏点了点头说吃了 。方春莲又连忙给他倒了一杯茶 , 叫他坐 。真泉柏接了茶 , 谢了母亲 , 在大哥旁边的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
真常恩见儿子的情绪很稳定 , 心也松了许多 , 问儿子刘教授的后事处理好了没有。 真泉柏点了点头 , 说办好了 。救护车把她送回去了 。真常恩长长叹了一 口气说: “ 这个地方虽然是国家的 , 其实是我一家人在忙 , 在担风险 。这些狗日的要拆这个台子其实在拆我一家的台子 。何苦呢? 害了别人的性命 。旺庆呀 , 泉柏 , 爸老了 , 不中用了 , 这副担子重呀!" 真常恩说到这里止住了 , 他不想再往下说 , 或者去劝他两兄弟团结 , 都是四十来岁的人了 , 都晓得轻重了, 说多了不好。
方老夫人这几天也仿佛经历了一场大风大浪 , 现在平静下来了 , 也松了一 口气。 面对着坐在自己面前的儿子 , 她想对他们说点什么 , 想了想又不打算说 。尽管他们把她当亲生母亲对待 , 有礼有节 , 有孝有义 , 但是 , 有他父亲在 , 再多话也该他们的父亲来说 。因此 , 平常她过问他们的冷暖多 , 从来不说一句重话 。这几日出了这么多事 , 她也想了许多 , 要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 她是要对泉柏发一大通火的 , 但是她没有这样做 。想了想 , 她还是开了口 : “ 旺庆 、泉柏 , 我媳 , 做娘的不识文化 , 好多东西不懂 , 但是娘也八十岁了 , 见的东西多。我只说一条 , 俗话说,吵家穷。一个人家成日吵吵闹闹肯定好不了 , 肯定过不了好日子 。家和万事兴呀 , 我息媳, 娘还指望你两兄弟热热闹闹地把我送上山哩 , 我还要活着看这个家兴兴旺旺 。“
听着老母亲的话 , 真泉柏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 对大哥的不敬使他后悔不已。
听说泉柏回了 , 真常恩的几个女婿都不约而同地来到了岳父家里 , 见老母亲在说话 , 都找把椅子轻轻坐在一边 。方万珍也走了过来 , 站在门边 , 听一家人说话。
真泉柏抬起头来 , 看了一眼满脸沧桑的母亲 , 轻轻叹了一 口气说: “是我不懂事 , 对大哥动了手 , 现在我当着两位老人家的面 , 向大哥赔礼 。对不起大哥 , 大哥是为这一家人好 , 希望大哥原谅我 。这个家还得由您来撑。”
听着泉柏真心实意的话 , 真旺庆的心一 伤 , 眼泪涌了出来 。平日都只顾工作了 , 相互沟通的时候少 , 使彼此的思想越走越远 。但是 , 真旺庆很清楚 , 弟弟已经走人了 情感的误区 , 这些话又如何开得了口 , 尽管弟弟已经觉得对不起自己了 , 但是 , 让他 回过身来已经很难很难了 。以后他肯定不会再对自己动手 , 但不等于他能控制住自己 的情感 , 不等于他能控制住他手中那支把握着荣恩堂财权的笔 。英雄难过美人关呀。 再说 , 杨长利那句:“这弟兄俩有朝一 日要拿刀杀" 的话深深扎进了他的心里 , 这份家 产最终落到谁的手上 , 旁人在看戏 , 他们认为两兄弟之间不以刀相向 , 最终难以解决 问题 。但是 , 这些话怎么去与弟弟说呢? 要把握这个度也只能靠自己忍了 , 作为长子 , 他有责任使这份产业发扬光大 , 更有责任让下一代共享这份荣誉和利益 , 只要自己在 世一 日 , 谁独霸这份产业都不可能 。他相信弟弟的大度 , 更相信自己的大义 。以后自己该做的也只能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 , 将药坊的损失降到最低点 , 保住这棵大树不倒,等待时机 , 再做创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