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旺庆送走了客人 , 转过身来给真泉柏的茶杯加满了茶 , 放下茶瓶 , 坐了下来 , 稍稍顿了顿 , 轻轻吸了一 口气说: "我叫你等一下是有话要与你说。" 真旺庆又顿了顿 , 想看看泉柏的反应再说话 。真泉柏听大哥说有话要与自己说 , 仍然低头抽着烟 , 没有 说话 , 想听他说什么 , 脑子里飞快地猜想着大哥有么话要对他说 , 最终他估计是工作 上的事要与自己商量 , 便打算认真听。
真旺庆见泉柏不说话 , 又清了清嗓子说: " 你在当家做大事 , 要用钱的地方多 。财 务是你管 , 要紧一点 , 以后做药厂 , 积一个算一个 , 爸总说起家犹如针挑土 , 银行的 钱好用不好还。" 真旺庆说到这里打住的话头 , 他只希望点到为止 , 他认为聪明的弟弟 能够理解得了他的意思和说这番话的苦心。
真泉柏见大哥说的是这宗事 , 心一沉 , 是不是大哥听到什么东西了呢? 再说自从 酒厂上马以来 , 社会各界的赞扬声一片 , 市领导也认为这个点子不错 , 这个企业有发 展前途 , 准备作为重点企业来扶持 。正雄心勃勃的真泉柏也不免飘飘然起来 , 现在难 得听得进别人的话 , 特别是那些刺耳的话 。这个时候大哥提钱的事是什么意思呢? 真泉柏不解地盯着大哥 , 问了一句 : "你的话我没听懂 , 你有话直说。"
真旺庆低下头想了想 , 有些话不知道该不该直说 。说穿了 , 现在有两位老人家在 , 好多话是该他们来说的 。但是 , 他们的年纪都大了 , 有些事真旺庆和真泉柏也有意不 让他们晓得 , 免得他们担心 。作为大哥 , 俗话说: " 长兄如父。" 现在老父亲在 , 自 己 尽管不能以父亲的身份来教训弟弟 , 但是 , 以兄长的责任来提醒他该是应该的吧 。真旺庆轻轻叹了一 口气说: "现在药坊不论么人都可以到小卖部赊东西 , 不论么人都可以 拿发票到你那里去报销 。你得管紧一点 , 钱来得不容易 。你看看爸 , 他老人家的背都 彻底驼了 , 成日趴在桌上 , 你要心疼每一分钱才好。"
真泉柏越听越不舒服了 , 他一瞪眼说: "你说这话有么依据?"
真旺庆没有看泉柏 , 抬起头看了一 眼天花板 , 知道不说明白泉柏不认账 , 更不会 引起他的警觉 , 前面的一切等于白说 。他想了想 , 轻轻叹了口气说: " 陆长雄会计做了两本专账 , 一本是金昌松报销的 , 一本是周花蕊报销的。你自己去看看 , 人家都看不过了 , 他们都担心有朝一日这个药坊要垮台。"
真泉柏一听突然火冒三丈 , 一是大哥管了他不该管的事 , 二是陆长雄做了他不该做的事 。特别是在他最得意的时候 , 听大哥说自己要把这个地方搞垮台 , 火更大了 ,他突然跳了起来 , 指着大哥说:“我管不好你来管 , 我看你是对我当这个院长不服 , 我晓得 , 你早就想当这个院长了。"
真旺庆见泉柏发火了 , 特别是听他说自己想当这个院长 , 也来了火 , 他圆睁着眼 , 紧紧盯着弟弟 , 一掌拍在木沙发靠手上 , 咬着牙 , 顿时气得浑身发抖 , 指着泉柏说: “你这样搞非把药坊搞垮不可 。女人是祸水 , 我看你将来怎么收场。"
真泉柏第一次听到了这么激烈的话 , 深深地刺痛了他的灵魂 。特别是花蕊 , 他容 不得任何人说一句不好听的话 , 现在大哥说她是祸水 , 说她有朝一 日要弄垮药坊 , 他 失控了 , 突然抓起旁边的一把椅子 , 向大哥的头上砸去 。真旺庆来不及躲闪 , 椅子不 偏不倚正落在他的前额上 , 他只觉得前额有什么东西往外一 冒 , 脑壳“ 轰" 的一响 , 失去了知觉。
正在厨房里忙着清洗碗筷的女眷和对面的真常恩夫妇 , 还有陪着奶奶说话的方富 , 见真旺庆兄弟吵起来了,连忙跑上前来 , 哪晓得这一切都发生在一 瞬间 , 真旺庆的头 上已经被砸得鲜血直流 。方万珍连忙用身体挡着丈夫 , 紧紧抱着真旺庆的头吓得大哭 着说:“ 不得了呀 , 快来救人呀。" 几个姐姐和胡金枝紧紧拉着真泉柏 , 从他手上夺下 椅子 , 怕他再打人。
听见父亲和叔叔吵了起来 , 吓得不敢说话了的方富突然看见叔叔向父亲举起了椅子 , 在心里大呼一声不好 , 连忙站起来 , 一个箭步扑了过来 , 但是 , 叔父手上的椅子 已经落在了父亲的头上 , 他看见父亲头上顿时鲜血一 涌 , 突然转过头来捏紧了拳头 , 气得满脸通红地瞪着叔父 , 狂叫一声 :“你为什么打人?"
真泉柏见侄儿向自己示威 , 也来了火 。吼了一句: “ 你也敢管老子?" 向他一扬手准备给他一 巴掌 , 刚刚挥出去的手被胡金枝挡住了 , 几个姐姐和胡金枝一起把真泉柏 推出了门外 , 叫他消消气。
气极的方富也一挥手向叔父示威说: “ 我就要管你 , 我还要推翻你。" 这句话是他 拼尽全力吼出来的 , 这个时候他也仿佛突然明白了什么 , 他隐隐地觉得荣恩堂得有一 种新的搞法 , 至于怎么搞 , 他不清楚。
真旺庆慢慢醒了过来 , 听见老父亲站在门口训泉柏不尊重大哥 , 脾气太坏 。他对万珍挥了挥手 , 有气无力地说; “ 快叫爸回去休息 , 我有得事 , 不要伤了他老人家的 心。"
万珍哭着说: “你赶快去包伤口 , 快去检查一下要不要紧。"
真旺庆摇了摇头说: “不要紧 , 不要哭 , 人家听到了不晓得我家里出了么事 , 让别人笑话不好。"
万珍连忙用手捂着嘴 , 从内屋拿出一块白纱布按在真旺庆的头上 , 方富和两个姑 妈一起撑起父亲 , 向楼下走去 。真旺庆边走边说不要紧 , 到住院部包扎一下就行了。
听见吵闹声 , 院子里不久便围满了人 , 不晓得真旺庆家出了么事 , 当真泉柏被气呼呼地推下楼来的时候 , 大家猜出了八九分是他在发火。当真旺庆满脸是血被儿子扶下楼来的时候 , 大家明白了十分 , 这兄弟俩打架了,至于为什么打架没有人晓得。
站在人堆里的杨长利看到了真旺庆兄弟俩的气色 , 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见真旺庆向住院部走去了 , 杨长利提高声音向站在身边的人说: " 这兄弟俩有朝一 日要拿刀杀的 , 这出戏才开头。" 然后转身向家里得意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