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个 , 真旺庆打算一家人坐在一起庆贺一下 , 借这个机会让难得坐到一起来的 弟弟泉柏坐到自己的面前来 。他要借这个机会与他做一次深谈 。当局者迷 , 旁观者清 呀 。作为兄长 , 作为旁观者 , 他有责任提醒泉柏把好舵 , 争取安全地在他们手上将荣 恩堂这艘百年老船顺顺当当地交到下一代手上去 , 让他们用学到的新知识进行修理 , 改装 , 甚至再造。
真常恩和老夫人方春莲是这个大家庭的中心 , 这个大家庭的大小事最终都要与他 们通气 , 征取他们的意见 。小方富是方春莲一手一脚带大的 , 对这个长孙她倾注了全 部的爱 , 现在他要上大学了 , 她更是高兴 , 成日笑呵呵地进笑呵呵地出 , 主张好好热 闹一下 , 说这个家天天有喜事都好。
这天吃完晚饭以后 , 方春莲照例摆起了牌桌 , 她与老伴有一个不成文的约定 , 凡 是心情好的时候 , 凡是家里有了大小喜事 , 都摆起牌桌 , 叫上两个老相好 , 抹八圈纸 牌 。今日该是抹牌的时候 , 真常恩高兴地坐到了牌桌前 , 从周家铺街上过来的两个老 牌友不一会就到了 , 牌局也正式开了场。
见两位老人家高兴 , 真旺庆高兴地招呼着来陪两位老人家的客人 , 也不时坐到牌 桌边看一两局 , 到八圈打完了 , 方春莲同样补贴输家一点 , 高高兴兴地把他们送出了 门 。见客人走了 , 真旺庆就抓紧时间把自己不打算就儿子上大学大操大办的想法前前 后后父母亲说了 , 并告诉他们 , 他与万珍已经商量好了 , 明天中午弄两桌饭 , 大人一 桌 , 晚辈一桌 , 一家人庆贺一下 。听完长子的话 , 真常恩想了想 , 然后笑着转头看了 一眼坐在身边的妻子 , 问了句: " 你说呢?" 方老太太一笑 , 说只要孙子考上了大学 , 吹不吹都一个样 。这样也好 , 一家人喝个满堂红 。见夫人表了态 , 真常恩便顺水推舟 地点了点头说: " 就这么办了 , 闷头大发财。" 顿了顿 , 他又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 , 加 了一句 , "噢 , 不要忘了辛酉一家。"
见得到了两位老人家的支持 , 真旺庆高兴地答应着向双亲道了晚安 , 起身回了家 ,叫妻子万珍如期安排明天中午的酒席 , 并请几位姐姐 、姐夫 、妹妹 、妹夫到场。
第二日一大早 , 万珍便起了床 , 上街把该买的菜都买了回来 , 又叫来弟媳金枝帮忙 , 两个姐姐万庆 、礼庆得到消息也主动来帮忙 , 到中午快下班时方春莲也打开了厨 房门 , 叫几个儿媳 、女儿分两个灶同时炒菜 。到下班铃声响的时候 , 两大桌菜摆上了 楼 , 大人的一桌摆在真旺庆家里 , 孩子们的一桌摆在对面老爷子家里 。今日方富被破 例安排在大人一桌 , 紧靠着爷爷坐在上席 。孩子们没有客气讲 , 上了桌便开了战 , 上 高二和高一 的方贵和方宏没有放假 , 在学校补课 , 没有参加这场热闹的开胃战。
大人们的一桌却有礼有节地开了席 , 由真常恩主持 , 他端起酒杯 , 满面红光地对 坐在自己左边的妻子示意她端杯 , 方春莲心领神会地举起酒杯 , 真常恩说: " 来 , 今天 是我真家破天荒的日子 。从我爹不识字 , 他晓得不识字的苦处 , 埋头勤扒苦做 , 发誓 要送我爸读书 。我爸上了私塾 , 读了老书 。到我也上了私塾 , 只认得几个字 , 对天文 地理和更深的道理不懂 。到旺庆这一代 , 只怪我这个做爸的有本事 , 你几姐妹有上学。 旺庆和泉柏上了 , 也不多 , 是后来到大学修炼了几年 , 才有今 日 的底子 。现在好了 , 今日我的后人终于中举了 , 在过去是要骑高头大马戴大红花游街的 。现在我这个家还 任重道远 , 清货 (方富的爱称) 上大学只是开始 , 旺庆说得好 , 艰巨的日子还在后头。 ·荣恩堂' 这块牌子还要得下一代接着努力才能再现人世 , 没有过早高兴的必要 。今日 我跟你们的娘 , 他又转过头对方富说了句: "你妈 (奶奶) ," 接着提高声音说 , " 都八十岁了 , 八十岁看到孙子上大学迟了一点 , 但是我们还要看到孙子们一个个上大学 , 一个个长大成人 , 一个个成才 , 为我这份家业的兴旺出谋出力。来 , 我一家人祝清货学业有成。"
真常恩说完话 , 将手中的酒杯往桌子中门一 推 , 同儿孙们手中的酒杯碰在一起 "当" 的一声响后 , 听见他说了个 " 干" 字 , 然后一仰脖干了杯中的酒 , 笑着将酒杯 放在了桌上 。因为女眷们都喝的是饮料 , 也一并干了杯 。方万珍连忙站起身来招呼大 家吃菜 , 特意为老父亲和老母亲一个人添了一碗鸡汤。
这一餐 , 这一家人吃得很开心 , 吃饱喝好以后 , 女眷们收拾着饭桌 , 万珍给父母 亲和男客们倒了茶 , 也忙去了 。真泉柏给母亲点了一支烟 , 坐到大哥身边 。方老太太 拈着烟 , 走到几个女儿媳妇身边 , 问有么事要她帮忙的 。几个女儿媳妇几乎异口同声 地说叫她休息 , 说有得事需要她做 。方老太太看着热热闹闹的一家人 , 笑着向自 己的 家里走去 , 方富连忙站起身来扶着她 , 方老夫人笑着说: " 我早就说我清货有本事的。 患 , 好生读书 , 做人上人。" 方富笑着说: "托您老的福 , 是您教得好。" 方老夫人见长 孙这么会说话 , 心里暖融融的 , 转头看了一 眼依着自己的长孙赞扬着: " 这是妈（奶奶)的福气 , 妈不认得字 , 教不了你 。这是你自个儿的造化。" 方富将奶奶送进门后 ,又拉一把高靠椅扶她坐了下来 , 自己又拉一把椅子坐在她的身边 , 陪她说着话。
真常恩喝了一杯茶 , 叫大家都回去休息 , 说下午还要上班 , 站起身来往家里走去。 几个女婿都跟着他向真旺庆和方万珍告着辞 , 跟着老父亲出了门 。真旺庆叫了一声走 在最后面的真泉柏 , 叫他等一下走 , 说他有话与他说 。真泉柏应了一句 , 转过身来 , 坐到靠墙边的木沙发上 , 拿出一支烟点燃抽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