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叔,我怎么好像什么都记不起来了……我睡了多久?”
“前些日子你病了,发着高烧,可能把脑子烧坏了,所以你什么事情都想不起来。”
“我好像做了一个很可怕的噩梦,里面很黑,什么也看不见,我很怕,很生气,又很伤心……云叔,我不喜欢那个梦,我害怕那种感觉。”
“那种感觉大概就是寂寞吧,确实没有人会喜欢它,因为它太伤人,又让人难以摆脱。”
“云叔,为什么人会寂寞?”
“三京,我跟你说过。我们生于虚空,又死于虚空。一个人生命的起点和终点注定是寂寞的,漫漫人生路上也总会经历许多寂寞的时光,这大概是每个人都要承受的宿命吧。但总会有不寂寞的时候,因为那时候有朋友在你身边,他们和你一起面对风雨,和你一起欢笑,一起流血,一起流泪……到了那些时候,尽你最大的能力抓紧他们,与他们同生共死。”
“好像很深奥,我不懂……而且,云叔,我要怎样才能有朋友?那些孩子都笑我没有头发,他们不愿意跟我做朋友……”
“明天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吧。”
那里是一个寺庙,三京看到很多跟他一样没有头发的人。
“云叔,这里是什么地方,怎么这么多人跟我一样没有头发?”
“他们是和尚,他们也是天生没有头发的人。不过他们不像你,他们不会因为自己没有头发而伤心。看到没有,有多少人敬重他们?所以,三京你不要自卑,你是他们之中的一个,你也可以成为一个受人敬重的人。”
三京用力点头。
云叔指着一个老和尚对三京说:“那位大师是个聪明人,他能回答天底下的所有问题,你有什么不懂尽管去问他。”
三京走过去问那位老和尚:“老人家,是不是我有什么不懂的问题都可以问你。”
老和尚慈祥地微笑,“对的,你问吧。”
三京问:“我要怎样才能不寂寞,不痛苦?”
老和尚只说了一句:“若渡己,先渡人。”
三京说他不明白,老和尚笑了笑说:“你等等。”
老和尚离开了一会,回来的时候带回一件青色僧衣。
他将这件青色的僧衣放到三京手上:“拯救众生,便能拯救自己,以后你会明白。”
这句话成了一道明光,照亮三京的内心,他突然明白老和尚的话,也同时看清自己的人生方向。
那是一种很玄妙的感觉,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这是为什么,好像这些感悟一直存在于他的灵魂深处,那里是一个秘密的花园。眼前的这个老和尚,不过是为他推开通往花园的大门。
三京情不自禁地流下眼泪,向老和尚鞠躬致谢。
老和尚望着他离开的背影,轻笑低喃:“聪慧,慈悲,此子日后必成大器……”
从此以后,三京都习惯穿着这件青色的僧衣,神音还用术法让它一再加大,以适应三京的成长。
穿上这件僧衣,三京真觉得自己有能力有责任去拯救天下的苍生,这样的信念让他活得实在。虽然他依然害怕那种冰寒入骨的寂寞,但这件僧衣给了他一份希望,他总觉得终有一天他会彻底摆脱寂寞,他会无所畏惧。
支撑着他一直艰难前行的,就是这样一件僧衣,这样一种信念,这样一份希望。
而现在这件青色的僧衣正在白色的焰火中慢慢燃成灰烬。
三京和长风的哭喊慢慢沉静下来,他们终于接受这个悲痛欲绝的事实:他们待之如同父亲的男人最终还是死去了。
他们脸上的泪痕被冻成了冰块又融化成水。
哭泣和柔弱已被冷风带到很远的地方去了,剩下来的,是毁灭之前的沉寂。
他们的身上都慢慢腾起白色的魂焰——魂关合一。
他们再一次轻轻握过云叔宽厚的手掌,然后低着头缓缓站起来。
三京身上那件青色的僧衣,长风身上那件无袖的短衣都成了白焰之中的灰烬。在远处围观的人还是第一次看见如此炽热的魂焰,好像真的有火焰在他们身体内喷发出来。
三京缓缓伸出双手,在身前结出手印,他的嘴里也念着发音奇怪的法诀。
三京曾答应过云叔,在云叔的有生之年里不可以使出这个术法。现在云叔已经死去,所以,就算他使出这个术法也不算是违背当初的约定。
三京颈项上那个黑白分明的吊坠发出黑色和白色的亮光,他背后的两个太极图也发出黑白两色的光芒。
在这一刻,三京终于清楚感觉到,他的身体中有三条魂脉,在悲愤绝望之下,三条魂脉同时苏醒。五行元力的魂脉,之前被灵月拆分成七个魂关,在这一刻自然合一。极魔之力的魂脉接着醒来,紧接着,仿佛要压抑极魔之力,至善佛光的魂脉也苏醒过来。
起初,两条魂脉的力量彼此对抗,接着三京的魂海中出现一个太极图,那是五行元力的魂脉所化。太极图缓缓旋转,另外两股力量停下对抗,金色的至善佛光融进太极图的白色部分,极魔之力融入太极图黑色部分。三种力量和谐相融,仿佛它们本来就是同源同宗。
三京身上的魂焰飘摇而起。他缓缓抬头睁眼,一边眼珠是黑色,另一边眼珠是金色。他的额头浮现出一个黑色的卍字法印。
三京和长风几乎同时腾空而起。身处半空,长风身上的魂焰从白色逐渐转变成黑色。长风额头上的那个红色的菱形印记迅速变成黑色,浓浓的黑气从这个印记里涌出。
这些黑气把长风整个人包围起来。当他们升到跟东皇同一高度的时候,一只毛茸茸的手臂从黑烟里伸出来。与此同时,黑气突然散尽,双目血红的悟空出现在东皇面前。
“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你若是胆敢打蓝玉的主意,我一定会杀了你,不管是神,佛,天,都不能拦住我!”悟空咧开嘴巴冷笑,像烈火在冰雪中燃烧。他的手中金光一闪,握住了如意金箍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