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爷聊张倩老家那边的粮和菜，地里的西瓜，山上的核桃，还有柿子，再还有，最近几年种起来的草莓和樱桃。民以食为天，胶东这一带，除了种粮食，水果是个大项，官面上的话，可以统称经济作物，能赚钱的好东西。
看起来，七爷好象很闲，就是一个马上要退休的老人，跟自家的小辈儿挺亲和的聊家长里短的话。
其实不是……
七爷在海上遇到危险了。有人行刺。行刺，用现代化高科技的舰炮，舰对舰攻击，想把七爷葬在港城东南的海域里。那位按照规矩应该和平下位的人，不想下，可七爷那帮老革命早就看他不顺眼了，用最大的规矩最大的震慑力，逼着他服软，老老实实地下去。眼看着真要下去了，那位就疯魔了，趁着七爷到港城来巡视的机会，下死手。
那艘新造出来的巡洋舰被打烂了，死了六个战士。
老爷子是特勤大队派出的登陆艇救下来地，吴怀南提前半个小时得到消息通报特勤大队，还算从容地把老爷子护送到了陆地上。
九爷的长子，舰队司令李基，正在紧急查审参与行刺的人员。
事儿很大，七爷等一会儿就去特勤大队的驻地平静一下，等真正安稳了，要跟有些人见见面，打开天窗说亮话。
遇上这么大的事儿，等于是激烈战斗了，这要命的时候，还得是父子兵亲兄弟。这个节骨眼儿，救老爷子命的全是自家人，老爷子是特勤大队的缔造者（夸张了哦，精准的用词是倡导建立），关键时候派上了用场。
特勤大队的关大队长到了，穿的是便装，身边跟着的几个人都是便装。看上去，象是某个公司老板要跟大客户谈生意的样子。
久经战阵的人，穿得再普通，那杀气还是带出来了。老首长在自己的地盘遇到了危险，责无旁贷。
“小关，不用太着意，外面不用那么多车，那么多人，让小勇陪着，咱们先去外面转一转，你那个指挥车，能收到海上的信息？”
“能，24小时，全天候，可视化，李司令想跟你说几句话。”关大队长肃立在门边，等老爷子起身。
“小勇，走，去看看小关的那美式的新玩意儿，倩倩是女孩子，外面动刀动枪地，就不用过去了。”
老爷子随在两名中队长的后面，往外走。李勇差两个身位跟着。
张倩目送老爷子出去上了指挥车。
张倩紧张得紧握着拳，手心全是汗。没想到老爷子会遇到这么大的凶险。有些人真是丧心病狂了，一点儿底线都没有了。
二叔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从吴怀南那边那个雅间走出来，小声问了一句。
别问。
张倩极简单地说了两个字，回到原来吃饭的那个雅间。
费雨过来了，正啃玉米呢。吴哥和郭哥，跟吴怀南碰了碰杯，慢慢地喝老黄酒。李清也喝了不少，脸上红扑仆地。
这几位，都有新职位。也都知道该感激谁。
当下的官场，没有象样的人脉，不花一分钱，想拿到这样的职位，不敢想。
只能说那句话，吴部长太难了，得顶住多少压力。
“你们喝得不少啊，要不要再加菜？”张倩心里还在揪着，也没有多少兴致喝酒了。
吴哥听出了话味儿，看了看李清，“咱们一起敬吴部长一杯，你们有话赶紧说。”
“都在酒里了。”郭哥不喜形于色，心里想的，是不能往外说地。
李清简单，五个字：“感谢吴部长。”
“你们尽你的能力，我能做的，就这样了。”吴怀南举起了杯子。
张倩和费雨也倒满了一杯，众人一起干杯。
喝完酒，每人吃了碗面条。张倩让守在外面的肖排长和丁排长开车，把李清和吴哥、郭哥送回家。三个人都知道吴怀南有事儿，却都一个字也不问。
吴怀南和张倩、费雨在包间里等了一会儿。
“今晚，天儿还不错，咱们去海边走走。”吴怀南看到肖排长和丁排长回来，叫着张倩和费雨在海边散步。
吴怀南也是不太放心李家老爷子。
究竟有多少人参与了对老爷子的行刺，事发太过突然，敌情不明。
这个事儿，超出了吴怀南的正常认知，这样的事极不寻常，很快会有消息传出去，这个消息，对中高层的官场生态破坏力极大。这么搞，这是往散盘子上走。不想在一起过了。
“这段时间，我看了一些书，国外的，还有明朝时期的，就是官场腐败的问题，我发现，我可能，不是可能，就是走偏了，我和老爷子在军舰上，聊过，老爷子说，我们都太乐观了，我们现在搞的东西，不是换一批人，就能把问题解决了，要做充足的准备，十年，甚至，二十年，才能把该放下的东西放下，彻底的放下，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有活路。”
吴怀南说这些话，也不是特意要让张倩和费雨听，他要把心里憋着的东西释放出来，这些话，对李家以外的人是不能讲地。
“你们大学里都学过管理课，我们现在的管理体制，漏洞太多，或者，就是张倩在内参里说的一样，是顶层设计出现的系统性问题，某些人一旦坐到了某个位置，他就会把某个位置所能笼罩的利益，极尽所能地据为己有，甚至在他离开的时候，他还要找一个对他言听计从的人占据那个位置，想一辈子抓在手里，这种私心和私欲，不能单单以腐败论。”
腐败，人性自私的原本属性，是制度性问题侵染了越来越坏的人心，越来越不可自拔的贪欲，把人性都扭曲了，完全没有道德底线了，拥有权力的那些人，可以无恶不做，什么卑鄙的事儿都能干出来。
他们，人性的善，早丧掉了。
都跟禽兽一样了。
衣冠禽兽。人前还有点儿人模样，人后，禽兽不如。
老百姓面对的都是这么一帮人。那位去留肝胆两昆仑的潭先生，临死的时候，发浩叹：有心杀贼，无力回天！
可能是天意，天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可是，那些人，疯狂得也太早了。
老爷子说，要十年，二十年，这谁能忍得了。
吴怀南要改一下手段了，光是杀伐决断，监狱里会爆满地。清理军队的那些经营公司，要柔和，吴怀南对军队里的人，始终存着那种肝胆相照的战友情，有一些是一起经历生死的兄弟，对他们，吴怀南就算再狠，也下不了死手。
老爷子给加的这个活儿，难度好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