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翁家大院虽然离市中心确实远了一些，经过的公交车也不多，但是当年被分配到那里的人们都还是很高兴的。高兴到翁家大院被国家发还给了主人以后，这里还有住户千方百计地想把住的房子据为己有。好在翁家人都不在国内，这才没有产生太大的矛盾。
一直到04年，安塘市开始施行房子限购政策后，最后留在这里的四五户人家眼看霸占无望，这才无奈地买了房子匆匆搬出。
耿川明清楚地记得那一年他小学刚毕业，考完试跟同学们疯玩，骑着老爸奖励给他的山地自行车在郊区乱窜的时候窜到了这里。看见的还是扔在门口的破烂家具、铁皮屋残骸，以及长得比他还要高的荒草。
因此当他在会所大门前下车后，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这么漂亮的吗？”他上前摸了摸会所的铁艺大门，感慨道。邱智灏已经找到了门墙上的门铃，并且按了两下。
门铃中很快传出了女人的说话声，邱智灏听出了是金姐，便报上了自己的名字。金姐二话不说，挂上对讲门铃，大门就缓缓打开了。等两人进去后，门又缓缓关上。
“还挺先进啊。”耿川明看了看大门说道。
“落后了。”邱智灏不以为然，“都没安装对讲视频呢，现在有几个住宅小区不安装对讲视频的？”
“人家这个营业了快十年了，落后一点也正常嘛。”耿川明说着，边走边看，有点目不暇接了。“我小时候过来的时候，这里还堆满了垃圾呢。外面的铁门是没有的，听说锈烂了被捡了废品，住在里面的人认为这里不是自己的家，谁也不愿意出钱安装。里面就用碎石铺了几条小路，旁边不是草地就是泥泞。花倒是也有，各种野花就不少，春夏之际也有蝴蝶蜜蜂啥的飞来飞去的。”
可是眼前显然早就不是曾经的景像了，虽然已经是春末了，可这里是山脚下，对于整个安塘市来说，温度并不算很高，所以还开着很多花。尤其是蔷薇，几乎爬得到处都是，空气中都是蔷薇清雅甘甜的香气。
两人走到一幢两层小楼前面站住了，很快，门就开了，金姐有点气喘吁吁地出现在他们面前，笑着解释道：“知道你们过来了，我就赶紧迎出来。没想到紧赶慢赶还是你们走得比较快啊，人老了不服不行呢。”
“从大门到里面的房子，路还是比较远的。你们有客人来都是自己走进来的吗？”邱智灏四周看了看，问道。
“怎么可能呢？好多客人都是直接穿了汉服就过来的，不要说脚上都是绣花鞋，走不了这么远的路。就算是能走，这一路上裙裾拖地也是问题啊。”金姐笑着解释道，“原本是有游览车接送客人的，这不是最近有事儿，生意都推了，车子就没开出来了。”
“这样啊。”邱智灏还在看着周围，他总觉得，这里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似乎自己以前来过，还是在哪里看见过。但是翻遍了记忆，却怎么也找不出这样的经历。
他是六年前考上江南大学才来安塘市上学的，之所以考来江南大学，是因为听父亲说，母亲也是江南大学的学生。毕业后因为父亲病重，所以并没有马上就业，一直在家陪伴父亲。直到父亲过世以后，才设法考入了安塘市的公安系统，打算留在这里。
大学四年的时间里，他倒是听说过这个岁月遐思会所。学校的汉服社团还曾经想来这里搞活动，但因为时间和费用都没谈拢，自然就不了了之了。当然，就算当初成行的话，也跟他没关系，他又不是汉服社团的。
不过就是那一次，他知道了这里的收费不是一般的昂贵。心里还有点乍舌，看起来国人确实是富起来了啊，一掷千金的地方也不再是凤毛麟角了。
不过今天一看，倒觉得这个会所收费昂贵还是有原因的。就算不看每个房间里面的装饰，单这外面的园林设计，已经让人很是心旷神怡了。北方园林的大气中，带着江南园林的精致，就算安塘市是风景旅游城市，要找这么一个赏心悦目的地方，也是不太容易的。
不过，自己应该是绝对没有来过这里的，不管是上大学的时候，还是工作以后。那么，这种熟悉的感觉，又是从何而来的呢？
邱智灏微微皱着眉头，耿川明突然碰了碰他，悄声问道：“你说，这会所收费这么贵，会有生意吗？”
邱智灏不觉笑了，看了耿川明一眼说道：“所以说你不懂做生意，人们为爱好买单的时候，是最大方的。不然你以为几万几十万一套的汉服，怎么会定制者如云呢？”
“确实。”耿川明恍然大悟地说道，“怪不得，我就说我给游戏充值的时候怎么这么大方，比给女朋友买礼物的时候大方多了，我还以为我不懂爱情呢。”
“你有女朋友了？”邱智灏鄙夷地瞟了他一眼，跟着金姐来到了一幢木制结构的二层小楼前面，耿川明连忙嘿嘿笑着跟了过去。
金姐推开门请他们进去，里面醒目的地方是一张长长的画案。旁边放着一张半桌，半桌两边是长背椅。金姐请两人坐了，自己才拖过一张条凳，在旁边坐下了。
“这是古董吗？”耿川明摸着桌椅，惊讶地问道。
“怎么会是古董？”金姐倒笑了，“都是仿制的，不算很贵。”
仿制的也比一般家具要贵了，邱智灏心里默默想着。父亲在世的时候，也喜欢这些东西，所以他大概知道一点价格。看起来这个柳可青确实很有钱，难怪会让人起了觊觎之心。正如鲁迅先生说的，狮子可以说自己肥壮，你一个绵羊说自己肥壮，那不是自找死路嘛。
“会所里很多这样的家具吗？”邱智灏环视着房间，这才发现，房价内不论是屏风，还是花架，甚至于看上去很不起眼的小兀子，都是古香古色的。哪怕是仿制，也不是一般的工艺了，“这些家具都是柳可青购买配置的吗？”
“不都是，有些是房东的。”金姐笑了笑，随手指了指房价内的那个画案，“你看那个就是房东的，还有，那上面的笔架，还有那个什么笔洗，都是房东的。”
“怎么可能？”耿川明惊叫了起来。翁家人在建国前就离开了国内，一开始还有佣人帮着看宅子，还算保管的不错。后来被国家没收，分配给了城市无房户居住，这一住就是三十多年，那些城市贫民能好好保管这些东西？他们甚至都不认识吧。更不用说房产归还以后，这些住户搬家就搬了六七年，如果说以前是因为不懂而没有动这些东西，那搬家的时候肯定是知道了的，所以还能给留下来？天方夜谭吧。
“这个怎么说呢，老实说，我也不太知道，都是听青青说的。”金姐说着话，已经摆上了几碟小吃，“房子被国家收走以后，房子里的很多东西也是同样被收走的，并没有留在房子里。所以房子被发还以后，里面的东西才根据翁家人提供的清单，陆续找回来了。只是找回来以后，翁家人已经在国外了，他们也不敢拿到国外去，就留在了这里。”
是啊，这些东西就算不是古董，也算得上是前朝的工艺品了，出国怕是不容易吧。邱智灏沉思了一会儿，突然问道：“这个情况，会所里的人都知道吗？”
金姐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摇摇头：“除了青青，会所里就我跟小李两个人知道。”
“那会所以外还有人知道？”
“是的，青青的那个小姐妹明冉就知道。青青租下这个大院，还是明冉给介绍的呢，所以明冉对于房东的情况也知道得很清楚的。”
正在这时，有个女孩端着茶盘进来了，将两个盖碗放在桌上。邱智灏一看，正是那个身份不明的姚芊书，看来柳可青应该是留下她了。
看到她，邱智灏就不得不想到李带娣，还有车站监控里那个跟自己长得很像的男生。他很想问问看，可又不知道该怎么问，只好先将满腹疑惑压了下去。
“我们前两天去了汀台市。”邱智灏端起茶碗，抿了一口，缓缓说道。
“找到小李了？”金姐还没有反应过来，姚芊书先开口问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