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宁从大野泽一共带出来一千二百一十二个人,算算看,刚好一个满员的折冲府稍微多些。
不过沈宁不想按照大周的军队编制来安排,他将这一千二百人分成两个小旗,每个小旗五百战兵,其余的人都是挑选出来的身体素质比较差些的人,归为辎重后勤。
每百人设一名统带,小旗的指挥为都统。
毫无例外的,也是让纪颌疑惑不解的是,沈宁手下的十七个人竟然真的没有一个人任军官。
所有的军官都是在那些士兵中选出来的,沈宁除了挑选了五十人的亲兵队之外看样子竟然真的是对这一千二百人一点图谋都没有。
因为山下还有五百幽州精锐轻骑,纪颌不敢招惹所以对沈宁的安排表示赞同,甚至还再三要求让骆毅等人担任军官,沈宁只是轻笑着摇头不置可否。
纪颌现在已经有八成确信沈宁就是幽州景守信麾下的某个将领,可这样年轻就能让一个别将对他恭敬谦卑,纪颌实在想不出沈宁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有些时候,纪颌甚至怀疑沈宁是景守信的儿子。
这样想当然也是有依据的,据说景守信有一子名为景恒。
面容俊美,槊法超群,十三岁就已经在幽州军中几乎找不出对手来。
据传闻,此子无论是个人武艺还是兵法韬略都深得景守信真传,而且,在军中颇有威望。
而纪颌之所以怀疑而不是确定,是因为沈宁用的是一柄长的有些离谱,锋利的同样离谱的黑色直刀而不是马槊。
不过,为了隐藏身份舍弃惯用兵器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而且虎贲将军景守信本身就是刀法大家,其子善用刀也不算什么奇怪的事。
正是因为这样的怀疑,纪颌对沈宁越发的忌惮起来。
本来他还打算沈宁等人离开燕山的时候派人截杀,可现在既然沈宁有可能是景守信的儿子景恒,纪颌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胡乱造次。
每日表面上,纪颌只是盯着营寨的建设而很少关注校场练兵。
但事实上,他一直在留心那个燕别将的练兵方法。
只一日,他便确定燕十三的练兵手段真的是大周府兵才惯用的方式。
徐安祖此人出身军武,而且还曾经做到了府兵的别将官职,对府兵的练兵之道深得其精髓。
纪颌又是靠着一些手段取得了徐安祖的信任,所以徐安祖的本事倒是被他学来七八成。
每日沈宁用心观察学习的时候,纪颌其实也在学习印证。
两个人其实在某种性格上十分接近,都有一种令人不解的偏执。
沈宁在看燕十三和辽杀狼练兵的时候,自然不会将贺若敦的笔记拿出来看。
他这段日子每晚都秉烛夜读,那笔记其实他差不多倒是能背下来了。
笔记毕竟是死的,写的再如何精辟也是纸面上的东西。
而燕十三和辽杀狼都是久经战阵的人,虽然指挥方式上略有不同,但都带着浓重的大周正规军队的印记。
沈宁每日学习,获益匪浅。
现在的燕山马贼都是徐安祖的手下,而徐安祖练兵就颇为严厉远比一般草寇精锐些。
所以,士兵们训练的时候倒是也不会显得特别生涩。
在大野泽的时候,刘金称其实是有心将徐安祖手下跟了他的那两千多人编程一个亲兵营的。
因为这些人远比他手下那些喽啰善战,可他又害怕用这些人做亲兵不安全,所以还是将这些人打散了混进各营加以监视。
现在,沈宁有机会将这一千二百人训练出来成为自己手下的第一支军队,不得不说他比刘金称要有福气。
“忆安,为什么要叫小旗?”
辽杀狼不解的问道。
沈宁笑了笑道:“按照大周的正规军队编制,行军的时候每一百人要举一面战旗。”
“敌人观察的时候,往往数数旗子就能知道军队的实际人数。”
“当然,也可以多打旗帜迷惑敌人,但敌人偷偷的来观察也是防不住的,本来这样做是为了便于指挥,但也有弊端。”
“你想想看,一千二百人的队伍只打三两面旗子,会不会让人疑惑不定?”
辽杀狼点头,虽对这样的解释不怎么认同,但也不会在这种小事上跟沈宁争辩。
新提拔起来的两个小旗都统,一个叫张秀,一个叫武黑闼。
整个燕山贼一千二百人中,武黑闼的勇武当为翘楚。
而且这个人对兵法上的领悟也远超其他人,无论燕十三和辽杀狼讲的什么,几乎一点就透。
这让沈宁不得不对他刮目相看,所以才会将其直接提拔为掌管五百人的都统。
燕山贼千二百人的首领现在名义上自然是大当家沈宁,但沈宁当着全山寨的人面说过将来是要还给纪颌的。
仅仅是这份气度,就让众人折服。
而张秀这个人个人勇武则一般,并不如何出彩。
身材相比于魁梧的武黑闼来说也单薄了许多,但此人的心思十分灵活细密。
燕十三和辽杀狼讲解战术的时候,他往往能举一反三甚至看出这战术中的瑕疵。
这一点对于一个为将者来说也很重要,甚至有时候比个人勇武更重要。
当然,沈宁对于张秀这个人也是很感兴趣的,不下于武黑闼。
当在选拔军官的比试中,这两个人脱颖而出的时候沈宁着实惊讶了一番。
他实在想不到,自己这一千二百山贼中竟然有这么两个这么骁勇的人物。
所以,当听到这两个人的情况后,沈宁毫不犹豫的将最重要的两个官职交给了他们,并且对其礼遇有加。
武黑闼,出身贫寒所以没有表字。
张秀,字进达,曾经也是官宦人家子弟,只是后来家境衰败后远走投亲,却误打误撞跟了徐安祖。
就因为这两个人,沈宁对这一千二百人的占有欲更加的浓烈起来。
武黑闼和张秀本来在徐安祖军中不如何被看重,被沈宁一跃提拔为都统自然十分感激。
他们两个人都是有真本事的人,所以对于能发现自己本事的人往往心存感念。
沈宁虽然年纪不大,但气度不凡。
任命张秀和武黑闼为都统,沈宁根本不管别人如何否定。
就连纪颌都表示此二人威望不足难以服众,沈宁还是不理会。
任命二人的那日,沈宁一手一个拉着张秀和武黑闼说道:“休要管旁人如何说,我现在还是燕山寨的大当家,我说你二人行,你们就行。”
“好好的协助燕十三练兵,练出些样子来给他们看看,堵他们的臭嘴!”
这段话让张秀和武黑闼两个人很感动。
燕山贼每日上午干活搭建营寨,下午训练,有燕十三和辽杀狼训练,再有张秀和武黑闼二人辅助,才短短十余日光景士兵们已经有令人耳目一新的感觉。
看了半日练兵,沈宁收获颇多,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才坐下,张秀和武黑闼两个人联袂走了进来。
“见过大当家!”
二人抱拳道。
沈宁笑了笑道:“都是自家兄弟,哪里来的那么多规矩!坐下说话,不然滚蛋。”
张秀出身大家,这些年却也沾染了一身的匪气,而武黑闼更是直来直去的汉子,所以两个人反而喜欢沈宁这种说话的腔调。
对于那个张嘴闭嘴之乎者也的纪颌,两个人倒是都有些反感。
摸准了二人脾气的沈宁,自然不会自持什么身份装学问人。
“大当家,先赏口酒喝,嗓子干得冒烟了。”
武黑闼可怜兮兮的说道。
沈宁从桌案上将酒袋子甩过去道:“给我留一口,不然撤了你的都统!”
武黑闼嘿嘿笑了笑,扒开塞子一大口就灌了进去。
沈宁看了他们二人一眼,笑了笑问道:“才从校场回来,找我有事?”
张秀眼神扫了扫门外,欲言又止。
武黑闼却没他那么多顾忌,将酒袋子往桌案上一放:“大当家,我就是看不惯!”
张秀站起来,走到门口盯着外面。
武黑闼不忿道:“你这酸书生,怕得什么?咱们燕山寨还是大当家说了算的,怕他个蛋?”
沈宁眼神一变,隐隐猜到了什么。
张秀道:“就你这蛮人莽夫,说话这么大声,难道想宣扬给全山寨的人知道?”
武黑闼道:“我这不是还没说嘛!”
沈宁皱眉道:“到底什么事?”
武黑闼看了张秀一眼道:“这酸书生说话太罗嗦,还是我来说吧。”
“大当家,你还是不要走了。这寨子里,我只认你一个人是大当家,至于其他人爱谁谁,老子看着就是不顺眼!”
“大当家几次说要让出这位子,那人表面上推辞实则想坐难道我看不出来?”
“弟兄们都说大当家你是朝廷里的人,不是跟咱们一路的,所以终归要走,很多人说了,大当家的心不在咱们寨子里。”
“人心不稳啊大当家!”
张秀转头轻声问道:“大当家,我只问一句。”
沈宁道:“说。”
“你到底是不是朝廷的人?是不是幽州景守信的儿子?”
沈宁肃然。
“不是,我从小被朝廷追杀,怎么可能是朝廷的人?看到外面那些坟包了吗?”
“里面埋着的就有我当初从燕山逃走时候为了保护我而被朝廷杀死的一百多位兄长。“
“至于景守信的儿子,这就纯粹扯淡了。我姓沈,名宁,字忆安,跟姓景的没关系。另外,你问的是两句。”
张秀一怔,随即苦笑,他对大当家这种性情有时候也颇多无奈。
武黑闼诧异道:“那燕将军他?”
沈宁笑了笑道:“他是景守信的人,这不假。”
“那他?”
“我和景守信之间有交易,这交易是什么暂时还不能告诉你们俩。”
“总之,景守信暂时是友非敌,但难保日后不会刀兵相向。”
“只能说,景守信现在帮我,是因为他想利用我。等离开燕山寨之前,我会告诉你们是怎么回事。”
张秀长出了一口气道:“这便成了!大当家,既然你不是朝廷中人,你便莫走了吧!”
武黑闼道:“大当家,你都不知道,那个家伙这些日子,整天散播谣言,说若是大当家你再不离开燕山,山下的骑兵就要杀上来了。”
“他还说,你是景守信的儿子,之所以跑来这里是因为和景守信赌气,景守信已经派了大军前来要你回去,你若不回,便屠了咱们燕山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