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荷再见到元修明,又惊又喜,喜的是竟这么快就找到他,惊的是他竟是忠顺王。
元修明乍一见她,又何尝不是惊喜交加。
不过目光所到之处,又见元修逸拉着顾青荷的手臂。
他眼中寒光闪动,脸上不动声色,轻轻地将桃花掷入水中,对元修逸含笑点头,负手而待。
元修逸拉着顾青荷沿着长廊又走了一阵,穿过了一座水亭,沿一条石径斜上,不一会儿便来到了元修明身边。
元修逸人未至声先至:“好一个玉树临风,风度翩翩的佳公子。我只当“人面桃花相映红”说的是女儿家,原来用在王兄身上,也能尽显俊美绝伦之貌,仙品天人之姿。今日才知为何盼儿姑娘只青睐王兄一人。兄弟我心服口服。”说罢上前深深一揖道:“王兄安好?”
元修明淡淡一笑,长袖轻挥,二人在亭中石凳上坐了下来。
元修逸嘻嘻笑道:“王兄,你也太拿我当外人了。我来了你也让恶犬咬我。”
元修明道:“如不一视同仁,只怕还会继续有人来叨扰。你知道我喜欢清静。”
“是是是,就是知道你喜欢清静,陛下才会把这第一清静的宅子赐给你。不过你上哪儿找的这些恶犬,乖乖,真的太吓人了。上次要不是我跑得快,我这屁股就坐不得你这凳子了。”
元修明笑道:“你这还不是来了吗?区区几条恶犬又岂能拦得住你?”
元修逸哈哈大笑:“那是自然,不过看到王兄能悠然自得地赏花,想是无大碍了。”
元修明微微一笑:“多谢记挂,那一剑毕竟没有刺死我。”
顾青荷心中微微吃惊:“他几时又受了剑伤?难道这几日我不在,又有人对他不利?”她不禁偷偷看了一眼元修明,见他神色如常,这才安下心来。
元修逸看向身边的顾青荷,起身说道:“王兄,向你介绍一位朋友。这位是顾青荷顾姑娘,今日如果不是她,我也进不来。”说罢便请顾青荷在下首坐下。
元修明这时才看向顾青荷,眼神淡淡。顾青荷脸微微一热,拱手道:“见过忠顺王。”
元修明漫不经心地拿起桌上茶壶,倒了一杯茶水,说道:“不知你是何时结识这位女侠的,能得到你的赞扬,想必身手不错。”
他一边将斟满茶水的杯子递向元修逸,继续道:“你尝尝这茶水。近日院中桃花俱开,这几日采集来桃花之上的露水,用来泡茶,所得也只有这半壶。如何?”
元修逸笑道:“王兄竟还有这等闲情雅致,果然不愧为京都第一闲散王爷。”
说罢便端起茶杯,见茶色透明,呈淡淡的红色,未近口,已一阵清香扑鼻,说道:“不错不错。淡淡的桃花香气中掺着茶叶清香,真是还未尝便已有解渴之效。”说罢浅尝一口,他忽地眉头皱起,直咂舌,说道:“这,这……王兄,你给我喝的是什么呀。苦死了。”
元修明喝了一口,笑道:“我看这茶却正好。”
元修逸道:“你是什么意思?”
元修明道:“人有时如茶,未近口便觉有清新解渴之效,可真入了口,或许会发现苦涩难当,终可能会让人失望的。”
元修逸笑容似乎一僵,随即哈哈一笑道:“王兄似乎另有所指?你我兄弟,何必打禅机?”
元修明余光向顾青荷淡淡一扫,继续道:“不敢妄打禅机。只是随便说说。”说罢,又递了一杯茶水给顾青荷,说道:“顾姑娘也尝尝,看看是否能接受这苦茶。”
顾青荷谢过,举起茶杯凑到嘴边,顿时清香扑鼻,沁人心肺,喝了一口,却苦如黄莲,过了一会儿,舌尖又浸出一丝甜意,说道:“我不觉得苦。”
元修明轻轻皱了皱眉头,说道:“修逸,自我入京都,承蒙不弃,你经常过来看我,你我兄弟也甚是投缘。为兄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元修逸道:“王兄旦说无妨。”
元修明品了一口茶后,说道:“身为王孙,交友要慎重,不可滥交江湖中不明身份之人。何况你已有家室,于家于国都要三思慎行。”
顾青荷这才明白他是指的自己,顿时如一记重拳击在身上。
她心中总有疑问,为何他对自己总是淡淡的,若即若离,此刻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身份有差,他与自己在一起竟是不自重身份。
想到这里,眼泪差点夺眶而出,她咬咬唇,硬生生的忍住了,只是心中悲愤,真想转身离去,可是又发现自己有任务在身,如何能离去,这时,悲愤中‘愤’已消失无形,只有一个‘悲’字在胸中来回荡着。想哭反倒哭不出来,只是木木的坐着,一动不动。
元修逸此时也明白他指的是身边的顾青荷,笑道:“王兄所言甚是。只是我交朋友向来凭眼缘,我与顾姑娘虽只有一面之缘,不,两面之缘,好吧,今日是第三面。我虽与她初识,但我们颇有眼缘,我相信我的眼光。王兄,你大可放心好了。”
元修明笑道:“倘若真是良配,倒也好,如若识人不淑……”
元修逸没听完就噗嗤一下笑出来,马上表情严肃地说道:“王兄,你这哪跟哪儿呀,什么良配不良配的。怎可当着人家姑娘的面如此说呢。何况我们真的是普通朋友,只是比较投缘而已。王兄再如此,我们可就要走了。”
顾青荷此时已全然无害羞之感,心碎满地,心道他竟还不如一个只见过几面之人对我好。这时才觉得这茶真是苦涩难当,又想离开这里,又想装作若无其事,可又不善于隐藏自己的情绪,在旁人眼中,她看起来真是泫然欲泣。
顾青荷讷讷地站起身来,声音竟有些颤抖,说道:“二公子,你让我陪你赶走恶犬,在下已经做到了。你我本是萍水相逢,从此也是各不相欠,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先告辞了。”又对元修明说道:“冒昧打扰,在下就此告辞。”
元修逸见状忙道:“顾姑娘,我王兄是在打趣咱们呢。我向你陪罪,望你海涵。”说完深深一揖,满脸的歉意。
顾青荷余光所到之处,见元修明仍是神情冷淡倨傲,苦涩一笑,说道:“二公子不必道歉,令兄所虑极是。但你我未有深交,他尽可放心好了。”说罢起身便欲离开。
元修逸急道:“你有所不知,王兄马上要成为我的妹夫了,亲上加亲。他是关心则乱,可能见你我投缘,是以才会多加叮嘱,并无恶意。如你不喜,我和你一起离去便是。”
顾青荷脑中突然轰地一下,盯着元修逸,说道:“你说什么?”
元修逸见她突然脸色煞白,神情悲痛,心里也是一慌,嚅嚅地道:“他是关心则乱,并无恶意。”
可那几个字“他马上要成为我的妹夫了”在顾青荷脑海中不断地冲击着,她再也支持不住,整个人摇摇欲坠。
她人在亭边,摇摇晃晃竟似要向亭下的池中倒去。浮光亭立在假山之顶,如掉下去,必伤不可。
元修明虽在淡笑风声,余光却从未离开过顾青荷。
他见顾青荷木木地坐在那儿,神情哀伤,又只道她是在为元修逸已有家室而伤心,不觉妒火中烧,可又发现她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竟毫无血色,心中已有隐忧。
就在这时,忽见她身体一软,眼见就要跌入那池中,他身形闪动,一下子抱住了她。
顾青荷感觉一只大手抱住了她,躺入了一个宽阔结实的肩膀,迷迷糊糊中,发现这人是元修明,她再也悲愤难忍,用尽全力一把将他推开。
不料喉尖一甜,一口鲜血从口中喷了出来,她身子一软,倒在元修明的怀里。
元修明大惊,喊道:“青荷,青荷……”可是顾青荷尤自双目紧闭,脸色苍白。
他一把将她抱起,直奔自己的房间。
江流川这时也赶过来了,立刻宣传太医。
一顿乱轰轰后,浮光亭只剩下元修逸一人目瞪口呆地站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