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的石碑前跪立着一位白衣少女,她将怀中的那捧花束轻轻地放到了铺有玄武岩石块的台阶上。
“我会为你们报仇的!请安息!”她双手合十地祭奠着,随即又如坚挺的绿竹一般站了起来。
“你是何人?我好像从未在洛山的营地中见过你。”
“我是先统领之女——裕。”
“哦?你是康的女儿?”那人上前了几步,“康统领的确骁勇善战,但很可惜……自他死后,他的部下们便一蹶不振。如今,你回来得正是时候,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带领他们为自己的亲人报仇!”
裕儿只是打量着眼前的男子,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
“我是司。如果你有任何需要,随时可以来万像阁找我。”
“老师!”
一名身穿黑裙的女子朝这里快步靠近。
“老师!我们遭到了不明组织的拦击,暂时只发现四人并且装束古怪,不以面目示人,不过我已将她们大致的着装都画了出来。”她将手里的纸片递给了这个男人。
“嗯?苍梧堂?他为什么要淌这个浑水?”男人皱着脸孔眼神中满是不解,“好了!我知道了,你们继续执行任务吧!”
“是!”
“等等!”裕儿从他手中接过人物的图样,“也带上我吧!我想在这里得到真正的锻炼!”
司缓缓地地鼓起掌来,“当然!欢迎你的加入!未来的……新统领!”
“莲,你以后可要用心地教教她!”
“老师放心!同为洛山一族,我们理当齐心协力,一致对外!”
莲便带着裕离开了,只有司还留在原地,他摸着石碑上密密麻麻的刻纹,脸上渐渐地浮起一抹笑,“这下,事情变得有趣多了!”
清平院内,我正支配着藤蔓帮工匠师傅们运送一些木料。
“你不必如此!还是好好地躺着休息吧!”藤蔓渐渐地退却了,一些小光点围住了半空中的木材。
我低下头,心中充满了内疚。
“我的身体已经好了!主要是我也想帮大家做些事情,毕竟…… ”
“毕竟什么?这本就与你无关,即便当时你在场,也阻止不了她们。”枫拍了拍我的肩膀,“你不必内疚什么,其实长老们也都明白,你的确有选择离开的权利,但他们已经做了几百年的主,只是一时无法接受竟会有人脱离他们的掌控。”
“这并不像是你会说的话。”我对上他的眼睛,“你不是一直对他们唯命是从吗?”
“我也是有原则的好不好?要是有一天,长老们做错了事,我一定会站出来的!”
“咦~我才不信呢!你就像他们的亲儿子一样,不!比亲儿子还亲呢!”
“你说什么?我看是你的额头又痒了吧?”他故意伸出手指要戳我的眉心,我便也夸张地向后退了几步。
“你就让她干活吧!她身体好着呢!”一道冷冰冰的声线从耳后传来,“我怎么感觉是有人心虚了,嘴上打着干活的幌子,其实,是在为自己内心的不安赎罪吧!”
桓在不远处的树下冷笑着,“人就是为了赎罪而生的,不是吗?”
“是啊!不像某些人,只会袖手旁观,见死不救!”我撇了撇嘴,然后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没走几步,我遇上了迎面而来的叶老头,本想无意间绕到别的路上去,但在转身之际被他叫住。
“过来!你过来!”他朝我招了招手。
我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做什么啊?”
“有话跟你说!走吧!一同回南浦园。”他将一本资料集夹在胳膊下,“得亏了那帮崽子不知道这个地方,要不然大家连个歇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我默默地吞了吞口水,“到底是什么人呐!连你都胜不了…… ”说到这里我又捂着嘴偷笑起来,“你怎么会打不过呢?”
“切!我可是为了保护大家,都怪后面冲上来的小毛头们分散了我的注意力。”叶老头窘迫地摸了摸脑袋,“我就是不明白,她们是如何突破外面那层防御的?”
在叶老头的疑惑中,我们走到了南浦园。我的脚还没踏进去,就听到里面传来了哀嚎声,而面前正有几个不同部位缠着绷带的伤员路过。
“这里是疗愈科,这些人都是在那个时候受伤的。”
突然间,我好像失去了面对这些人的勇气,就因为一时冲动和满腔无法排解的怨恨,就伤害了这么多人,虽然自己也受了伤。可只有站在门外的这刻,我才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一种内疚,这样的内疚之中似乎又多了几分迷茫。
我所做的都是对的吗?我所认为的,所坚持着的,难道就不会错吗?
“进来啊!发什么愣呢?”
推开一道朱红色的门,其他几位长老已经围坐在一起了,我只好从门边慢吞吞地挪了进去,然后像个犯错的小孩低着头站在旁边。
绝对不要对上藜长老的眼睛!绝对!否则他会将我全部的心事看个究竟。
“说说吧!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你还是不肯留在这里吗?莫非到现在你依然觉得自己的母亲是被逼迫而死吗?”静长老长叹了一口气,脸上充斥着无奈。
我想,我已经失去了最初的判断,我无法确认每个人的心意,只能去相信内心的感受。清平院的确是个好地方,可它已经在我的记忆里留下了些许污点,而苍梧堂才是最适合我的去处,那里有一群真挚的伙伴正等着我回家。
“无论母亲选择了什么,结果总归是失败的。倘若你们还想走原来的那条路,请恕我不能同行,我并非是贪生怕死,而是想要寻求一条真正能够走下去的路。也许我会失败但也绝不后悔,这一次,我只想相信自己。”
“哪里还有别的路呢?兜兜转转下来,你会发现武力才是最有效的办法,只有暴力才能制止暴力,古来多少战争都是如此。”华长老摇了摇头。
“我可以理解,毕竟你现在正是天真的年纪!”藜长老捧起桌前的红茶一饮而尽。
“我知道联盟的敌人是洛山,难道你们的办法就是使用武力将他们灭族吗?只有他们从这个世界彻底消失的时候,你们口中的胜利才会到来吗?可谁又能保证,你们以后不会反目成仇呢?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联盟。”
“我还记得……当年的前辈好像也问过这个问题,只是到最后,大家已经来不及细细地思考便冲上了战场。”静长老欣慰地笑了,“那么,你想怎么办呢?”
“这个世界就像一棵生了病的大树,它的根系错综复杂,但我想,应该可以找到那条已经发黑病变的根支,就算它埋藏在土层的最深处,我也一定可以把它挖出来然后切个干净。”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也许明天,也许后天,大战就爆发了!”
“那你们就继续你们的事,我做我的,反正最后都是两败俱伤,也没有什么可以顾忌的。若你们不幸落了下风,我也不会袖手旁观,总之,我们都要尽力做好自己的事。”
“哈哈哈!”叶老头大笑了起来,“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你现在的样子也像一个长老了!哈哈!”
与他们告别之后,我继续带着茉莉的身份重新上路。
乌林境内,一场血腥的屠戮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莲大人!让我来对付他们!”
“呵!也好!让他们试试死在本族的术法上会是什么样的感觉。”莲将抽出一半的长剑又送回了剑鞘,随即靠在一旁的树干上看起热闹。
“引雷咒!”
裕儿用了在清平院学到的术法,对面的能力者们都吃了一惊,他们不明白为何眼前的敌人会掌握自己一族的基本术式。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裕儿已经抽出腰间缠绕的长鞭冲了过去,此时的她已经被深藏已久的仇恨蒙住了心,仿佛只有无尽的杀戮才能安慰她的苦痛。
“母亲!母亲!”
“裕!快跑!快…… ”
身为平民的母亲就这样倒在了联军的马蹄之下,而她自己也即将变成一滩肉泥,她嘶吼着,哭喊着,但已经没有人能听见了,刀剑的碰撞声和鼎沸的人声吞没了一切,接着她就倒下了。
“该死!你们都该死!”
裕儿紧咬牙关,丝毫不在意自己的白衣已经被鲜血染红。